他实在想不通,家里又不缺引火的纸,弄这么多没用的旧书回来干什么?
“我决定要让苏晚去读工农兵大学,就带她淘了点资料。”周桂枝大大方方说道,“你是高中生,正好辅导辅导晚晚。”
陆卫东愣住了,这消息太突然了!
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多金贵?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媳妇儿怎么就突然要上了?而且,还去废品站找资料?!
“娘,你怎么弄得工农兵名额?花了多少钱?”
“没有名额啊,我只是先有了个想法,以后再慢慢找办法。”周桂枝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只说,你教不教?”
陆卫东在老娘眼神威胁下,立马妥协了,“只要她肯学,我就好好教。”
这个时间点儿,陆老爹,还有老三都下班了,陆小芳也放学到家了。
陆卫东不好说别的,赶紧接过老娘手里的包袱,“快吃饭吧,我都做好了。”
晚饭没吃二合面馒头,陆卫东擀的面条,玉米和白面两掺的。
卤子用中午剩下的午餐肉做的,还奢侈的炸了个酱,再码上薄薄的西红柿片和切的细细黄瓜丝,最后撒上一把小葱香菜,一家人吃的那就一个香,面汤都喝完了。
西屋那边也在吃晚饭,气氛却截然不同。
老大陆建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迎接他的是冷锅冷灶和乱糟糟的屋子。
陈招娣正手忙脚乱地煮着一锅清汤寡水的挂面,面汤里飘着几片蔫黄的菜叶子。
“怎么才做饭?” 陆卫国皱着眉,语气很冲。
他在外面跑了一天,又累又饿,进门连口热水都没有,火气蹭就上来了。
他瞥了一眼锅里那清汤寡水的东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吃这个?喂兔子呢?我不是给了你钱吗?去买点肉,炒个鸡蛋也行啊!”
陈招娣被他吼得一哆嗦,手里的勺子差点掉锅里,支支吾吾地说:“今天来不及了,先凑合吃点……”
陆卫国不耐烦地打断她,“让你去买点好吃的,磨蹭什么?赶紧的!”
他说完往椅子上一瘫,等着开饭。
陈招娣的脸瞬间白了,拿着锅铲的手微微发抖,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丈夫:“我,我这就去…...”
她嘴上应着,脚步却像钉在了地上,迟迟不动。
陆建国看着她那副心虚的样子,心里的火“噌”地就窜起来了。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媳妇了,但凡一露出这副表情,准没好事!
“陈招娣!”陆建国两步跨到她面前,“你支支吾吾干啥?钱呢?让你拿钱买菜!家里的钱不都是你收着?”
“在柜子里,我这就去拿…...”陈招娣慌得声音都变了调,转身就想往屋里跑。
陆建国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陈招娣一个趔趄。
陆建国心里的疑云更重了,声音低沉压抑着怒火:“不对!你给老子说实话!家里到底还有多少钱?!今儿个不说清楚,这事儿没完!”
“说啊!”陆建国的吼声穿透了薄薄的墙壁,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陈招娣被逼到墙角,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蛮横取代。
她用力甩开陆建国的手,声音又尖又利,豁出去了,“还有两百!就两百多!咋地?!够清楚了吧?!”
“多少?!”陆建国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只有两百多?!陈招娣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他猛地推开陈招娣,冲进里屋。
“哐啷——!” 柜子门被粗暴地拽开,紧接着是翻箱倒柜的声响,东西被胡乱扒拉、砸在地上的声音。
很快,陆建国捏着一个卷了边的旧存折和几张皱巴巴的零散票子冲了出来,脸色铁青。
他把存折和钱狠狠摔在陈招娣脚下,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上:“就他妈这点儿?!陈招娣!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钱呢?!老子这么多年起早贪黑,骨头缝里省出来的钱!少说也得有五六千块!钱呢?!都他妈让你弄哪儿去了?!是不是全填了你娘家那个穷坑?!说!!”
他唾沫星子喷溅,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呸!钱钱钱!你就知道钱!” 陈招娣叉着腰,
“过日子哪样不要钱?柴米油盐、针头线脑、人情往来……哪一分不得从这钱里出?
今天买个油,明天割点肉,后儿个谁家红白事不得随个份子?
这钱就跟长了腿似的,不知不觉就花没了!
你当我是聚宝盆啊?贴娘家?放屁!老娘一个子儿都没往那边拿!
钱没了就没了,你冲我吼什么吼?!
有本事你自己挣去!”
西屋的吵闹声丝毫没有影响院里其他人的心情——哦,除了陆老爹陆德胜。
那穿透墙壁的哭喊和咆哮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皱着眉头,放下手里的文件,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旁边的周桂枝:“桂枝,咱家……手里头还有多少活钱?”
周桂枝正琢磨着淘点新书,闻言猛地抬头,“怎么?你心软了?想拿钱去填他们那窟窿眼儿?” 她语气里的戒备和不满毫不掩饰。
“啧!你瞎琢磨啥呢!” 陆德胜赶紧摆手,一脸的不耐烦,“我是嫌他们烦!吵得人脑仁儿疼!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是琢磨着……”
他凑近了些,带着点试探,“咱能不能想个法子,给他们另外寻摸个住处,分出去过得了?省得天天搁一个院里吱哇乱叫,搅得西邻不安,连累咱们也睡不踏实!”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点心疼,“大孙子跟着遭罪,我这心里也不得劲儿……也算是图个眼前清静。”
周桂枝听了,紧绷的脸色先是一缓,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分出去住?” 她重复了一句,脑子里飞快地转开了。
对啊!怎么早没想到?老大一家搬出去,这不就彻底清净了?
少了老大两口子在眼皮子底下晃悠,她跟苏晚的行动方便多了!这简首是瞌睡递来了枕头!
“你说的倒也在理!” 周桂枝的语气立刻变了,“这么吵下去确实不是个事儿,对孩子也不好。行,这事儿我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