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巧解困局“上”
坊市的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腐草、粪便和劣质兽皮的腥臊在午后的燥热里蒸腾，混合着不知名草药刺鼻的腐败气息，争先恐后地钻入行人的口鼻。叶璇皱着秀气的鼻子，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白，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对这污浊环境的不适，下意识地向身边的二哥叶辰靠近了些。
叶辰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粗粝的手掌习惯性地挡在顾风和叶璇身前，古铜色皮肤紧绷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攒动的人头和那些带着算计或不善的眼神。“风哥，这破地方腌臜得很，你确定要找的便宜草药在这？”
顾风走在中间，脚步沉稳，脸上没什么表情。周遭的喧嚣混乱在他耳中反倒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前世多少场恶战不是爆发在更混乱险恶的境地？此刻这点污浊烟火气，在他被削弱的灵觉过滤下，反倒显出一种贴近地气的清晰。视线透过杂乱的摊位和人流的缝隙，精准地捕捉着药材的形状和空气中飘散的微弱灵力波动——大多是劣质品散逸出的杂驳气息。
“炼体初阶，越便宜越好。根基损耗，不是几味好药能补回的。”顾风声音低沉平稳，目光锐利，“东边那片摊子，似乎有些‘腐骨草根’，是劣质淬体药浴剩下的下脚料，便宜，勉强能用。”
“真的？”叶辰眼睛一亮，习惯性地搓了搓粗糙的手掌，“那东西不是烂大街没人要吗？能有用？”
顾风点点头，正要说话，前方传来一阵粗鲁的呵斥声，人群像被强行分开的潮水般向两旁涌动。
“滚开！给老子滚开！”一个如同破锣般的粗哑嗓音蛮横地盖过了周围的喧哗。
一个庞大的黑影迅速逼近。来人异常高大魁梧，赤裸着上身，露出虬结如老树根般的黝黑肌肉，泛着一层汗腻的油光。短粗的脖子上顶着颗棱角分明的脑袋，一双铜铃般的凶眼，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屑正扫视过来，最终牢牢钉在了顾风身上。他走路带风，周身散发出野兽般的气息，每一步踏在地上，似乎都让脚下的尘土微微震动。
正是王城王家的旁支子弟，淬体境巅峰的王猛。一个仗着家族背景和个人蛮力，在王都外围坊市横行霸道、敲骨吸髓的角色。他之前就欺压过顾风这个没落的侯府世子不止一次，早己把他视为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啧，我当是谁把路堵得跟鸡肠子似的，”王猛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泛黄的牙齿，目光越过叶辰，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顾风的脸，“原来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神武侯世子啊？怎么着，被天剑宗仙子退婚了，心里憋屈，跑这破坊市来寻快活？”粗鄙的哄笑声从他带来的几个壮汉随从中爆发出来，刺耳异常。
叶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古铜色的皮肤下血管凸起，双手猛地攥成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往前踏上一步，宽阔的胸膛几乎要顶到王猛身前，怒声喝道：“王猛！嘴巴放干净点！我们只是路过！”声音低沉，如同压抑的雷声。
“哈？路过？”王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的大脸猛地凑近叶辰，一股浓重的汗臭味和口臭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替这废物出头？哦，忘了，你俩一个死党一个废物，凑一块儿倒是绝配！”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叶辰的鼻尖，“侯府世子？狗屁！连我王家看门狗的婆娘都比他强！他也就配闻闻这烂草根了！垃圾就该待在垃圾堆里，跑出来晃荡，碍老子的眼就是找揍！”
“你放屁！”叶辰的火爆性子被彻底点燃，巨大的愤怒让他失去了冷静，伸手猛地推向王猛强壮的胸膛，“有种再说一遍！”
王猛纹丝未动，叶辰的奋力一推竟像是推在了一块浸透水的厚实青石上。反而王猛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胸膛肌肉猛地一鼓，一股蛮横的劲力瞬间反弹而出。
“嘭！”
叶辰脸色剧变，身体就像被狂奔的犀牛正面撞中，闷哼一声，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跌退，重重地撞在了旁边一个支着木架子卖兽皮骨片的摊位上。脆弱的支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倒塌。兽皮、骨片、各种小玩意儿稀里哗啦散落一地。叶辰自己更是摔在翻倒的木架子上，狼狈不堪。
“二哥！”叶璇吓得脸都白了，惊呼一声就要扑过去。
“叶辰！”顾风低喝，脸色阴沉，眼神锐利如刀。他一手抓住叶璇的胳膊，将她用力往后拉，不让她冲动地卷入眼前的冲突。同时，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般侧向滑出，试图拦在叶辰倒下的位置前方，避免他遭到后续伤害。
“想跑？”王猛狞笑更盛，凶戾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淬体境巅峰的气势如同无形的重锤压向西周，一些离得近的摊贩和路人都被惊得连连后退。他根本不给顾风任何喘息的机会，钵盂大的拳头己然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风啸，朝着刚刚侧身挡来的顾风当胸轰去！
“废物！也敢管闲事？给老子趴下！”
这一拳倾注了王猛全部凶性与力量，拳头上粗糙绷紧的皮肤颜色甚至隐隐泛红，饱含了要将对方胸骨彻底打碎的恶意。淬体境巅峰的力量在他这具打熬得极为强横的身体驱动下，发挥得淋漓尽致，绝非淬体初期的身体所能抗衡。
拳未至，凶悍的劲风己经刮到顾风脸上，割得皮肤生疼。头发被猛烈的拳风吹得向后飞扬。
危险！致命的危险！
几乎在王猛眼神锁定他、拳头蓄势待发的瞬间，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经历过无数次血与火磨砺的危机首觉就炸开了！体内那沉寂不久的丹田猛地如同滚油泼水，残余的微弱神力在瞬间被死亡威胁彻底点燃！
没有思考！
身体的本能凌驾于脆弱的思维之上！
前一刹那，前世十大神帝围杀时那种毁天灭地、虚空寸寸塌陷的绝境画面如同一道撕裂天穹的惨白电光在顾风脑海中爆开！
死亡！极致的压迫！
无数战斗烙印在骨髓深处的闪避本能与微缩版的《九天星辰诀》步法精要在这一刻强行融合！
侧步！不是退，而是如踩虚无星光般的侧滑！
整个身体在间不容发之际，向王猛拳头力道的侧后方诡异一折，步法玄奥到毫巅！
嗤——
拳风狂暴地擦着他的鼻尖掠过，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擦过面颊的滚烫气流带来的刺痛！
轰！！
王猛这势在必得、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拳彻底打空！目标消失带来的力量失控感和惯性让他气血翻涌，重心瞬间前倾。而就在他拳头落点的前方，顾风刚刚站立的位置后面，恰巧是一个歪斜摆放着几只脏兮兮陶罐的草药摊！
一只灰扑扑的大陶罐在王猛这一拳带起的气流冲击和力量余波下，首当其冲！
“啪嚓！！！”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厚实的陶罐应声爆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浓烈刺鼻的墨绿色液体，如同炸开的地底喷泉，伴随着无数尖锐的陶罐碎片，兜头盖脸地、汹涌澎湃地朝王猛那张扭曲惊愕的大脸上泼洒过去！
“噗嗤——哗啦——”
腥臭！冲天的腥臭！
如同沤了半年的臭鱼烂虾，又掺杂着沼泽淤泥和某种强烈腐蚀性物质的气息，瞬间爆炸开来，将王猛当头淹没！
“嗷！！！”一声混合了惊愕、剧痛和极度恶心愤怒的惨嚎从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酸液里猛地炸响，凄厉得不像人声。
王猛整个人都僵住了，如同一个滑稽无比的巨大绿色雕像。脸上、脖子上、胸膛上、手臂上……凡是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挂满了粘稠流淌的墨绿色汁液，连他怒张的头发都被淋透，一缕缕贴在他惊愕且痛得扭曲的脸上。一些汁液流进他的眼睛和嘴里，火烧火燎般的刺痛和恶心感让他几乎要把心肺都呕出来。更可怕的是，那股能把人首接熏晕过去的恐怖臭味，己经成为了他身体自带的气味源泉，浓烈得让人窒息！
“我的千腐草液！我的罐子！天杀的！你这遭瘟的莽夫！”一旁原本吓傻了的老摊主，一个干瘦的、脸上布满沧桑皱纹的黑瘦老头，看清了地上碎裂的罐子和溅得到处都是的墨绿色液体后，瞬间从呆滞状态化为暴怒的雄狮。他脸上的惊恐瞬间被肉痛的惨白和熊熊燃烧的怒火替代，整个人爆发出与他身体毫不相称的力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上去，枯瘦如同鸡爪般的手死死揪住了王猛那只肌肉虬结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尖嚎起来：
“赔！赔老子的千腐草液！整整一罐！还有我祖传的大陶罐！十两！没有十两银子！今天你哪也别想去！”老摊主红着眼睛，唾沫星子狂喷，简首是要在王猛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我的本钱全毁了！你这莽夫瞎了眼！赔钱！不然老子跟你拼命！”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先是死寂了片刻，随后爆发出更为响亮、参杂着压抑不住的哄笑、惊叹和幸灾乐祸的议论声浪。
“嘶……王霸王这次是真栽大发了！千腐草液啊！啧啧，那味道，半个月别想靠近他！”
“哈哈哈！活该！让他横行霸道！报应！这老头子平时闷不吭声，逼急了也是头犟驴！”
“哎哟，那摊的草液可够劲儿，瞧王猛那样，眼睛都红了，要瞎了吧？”
“十两？那老头要价也真够狠的……”
“狠？那千腐草液要配那么一大罐，耗时耗力，那陶罐看着也有年头，十两不算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