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
张伟站在CT室外的走廊里,指节抵着太阳穴,耳边回荡着医生刚才的话。
——“钙化灶?不……仪器故障了。”
可那医生慌乱遮住CT片时,指缝间漏出的刀痕太明显——有人用利器划破了胶片,而划痕的轨迹,恰好穿过朵朵脑部那片阴影。
他盯着手中的胶片,灯光下,那片阴影的形状逐渐清晰:一枚狭长的三角碎片,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
五年前,中东。弹片嵌入墙壁的闷响。陈默的弟弟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同样的金属片。
“爸爸?”
朵朵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小女孩躺在移动病床上,苍白的手指勾着他的衣角。她的瞳孔在强光下微微收缩,像只受惊的小兽。
“医生叔叔说我的脑袋里有星星?”
张伟喉结滚动,将CT片塞进怀里。“是流星。”他俯身用鼻尖蹭了蹭女儿的额头,“专门来守护朵朵许愿的。”
护士推着病床拐向电梯,他落后两步,摸出手机。放大拍摄的CT片角落——被刀尖刻意破坏的位置,残留着半个蝰蛇图腾的水印。
寰宇生物的标志。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一只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突然插进门缝。王翠芬挤进来,香水味瞬间压过消毒水的气息。
“废物!”岳母将爱马仕包砸向张伟胸口,“刚才院长亲自打电话,说要把小癌种转到郊区分院!”
包链在他锁骨刮出血痕。透过敞开的包口,能看见里面露出的转院通知书——落款处龙飞凤舞签着“陈默”。
病床上的朵朵突然抽搐起来。
“朵朵!”张伟扑过去按住她乱蹬的小腿。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血压数值疯狂下跌。护士手忙脚乱地抽出镇静剂,却被王翠芬一把拦住。
“别浪费钱了!”岳母掏出手机录像,“正好拍下来给晓晓看,早点死心离……”
金属撞击声打断了她。
张伟的拳头砸在电梯按键面板上,西溅的火花中,应急制动启动。轿厢卡在两层楼之间剧烈晃动,顶灯忽明忽暗地闪烁。
“你……”王翠芬的嘴唇哆嗦着后退,高跟鞋跟踩中了自己掉落的手机。屏幕裂痕间,视频暂停在朵朵翻白眼的恐怖画面。
黑暗里响起布料撕裂声。
张伟扯开衬衫,露出左肩狰狞的弹孔疤。他从皮带夹层抽出一根钨钢探针,针尖在警报红灯下泛着血光。
“妈。”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声音温柔得可怕,“知道当年我在叙利亚战地医院,怎么取战友颅内的弹片吗?”
王翠芬瘫坐在角落,看着女婿将探针贴近朵朵的太阳穴。女孩的抽搐奇迹般停止了,睫毛颤动两下,竟露出微笑。
“爸爸的星星……在唱歌……”
探针尖端精准抵住CT片阴影位置。张伟单手给卫星电话解锁,拨通某个加密频道。
“准备立体定向手术。”他对着话筒说,眼睛却盯着岳母,“用我们自己的‘医生’。”
电话那头传来机械音:“需要您提供生物密钥。”
朵朵突然抬起小手,抓住那根探针。鲜血从她掌心渗出,顺着钨钢纹路流淌成奇异的符文——正是CT片上阴影的形状。
电梯顶棚传来绳索断裂的脆响。
在轿厢下坠的瞬间,张伟抱住女儿踹开应急出口。狂风灌进来时,他最后听见王翠芬的尖叫:
“你不是送外卖的!你到底……”
后面的话被呼啸的风撕碎。
消防梯外,暴雨如注。张伟将朵朵裹进外套,女孩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锁骨上。
“爸爸,”她迷迷糊糊地问,“如果流星睡着了……会变成彩虹吗?”
远处传来首升机轰鸣。机舱门口,穿白大褂的男人举起平板电脑,屏幕显示着完整的脑部三维成像——那片阴影正与五年前的弹片数据100%重合。
张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低头亲吻女儿发顶。
“不,宝贝。”他轻声说,“它会变成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