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权”的代价

“安静！”凯尔的声音如同北境最狂暴的冰风暴，骤然炸响！冰冷、暴戾、带着不容置疑的、碾碎一切的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长夜厅！

所有的嘈杂声、低语声、惊呼声，在这蕴含着实质寒意的怒喝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戛然而止！靠近凯尔一侧的几处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再次诡异地齐齐向内侧一缩，光芒黯淡，甚至发出“噗噗”的闷响，仿佛随时会被这极致的寒意扑灭！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石壁上凝结的白霜似乎又增厚了几分。一些体质稍弱的贵族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凯尔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两把淬毒的冰刃，缓缓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他的目光在罗德里克长老阴沉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在托伦·葛洛佛那充满算计的眼神上掠过。那目光里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只有赤裸裸的、如同万载寒冰般的警告和杀意。

“都看到了？”凯尔的声音低沉下来，却比刚才的怒喝更加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击在每个人的灵魂上，“这就是预言！这就是‘长夜之始’的代价！”他抬起那只没有冰晶化的右手，指向自己怀中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莉亚，也指向自己那只暴露的、幽蓝的左手。

“冰封之心！”他指向莉亚的心口，莉亚的身体在他怀中猛地一颤，屈辱的泪水无声滑落。

“燃烧之魂！”他又指向自己那只冰晶手臂深处，仿佛在指向某种看不见的火焰烙印。

“它们相触了！”凯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回荡在死寂的大厅，“就在预言石碑显现的那一刻！命运将我们绑在了一起！”

他环视着下方一张张写满惊惧和茫然的脸，声音如同宣告末日审判：

“她的火焰，是刺破长夜的微光！我的寒冰，是抵御黑暗的坚壁！我们彼此排斥，如同水火不容！我们彼此依存，如同生死同契！”他的话语如同重锤，砸碎了所有试图用常理揣测的幻想，“离得太远，她的心会被冻结，我的血脉会彻底失控，将一切化为冰雕！靠得太近，冰火相冲，痛不欲生！”

凯尔的目光最终落在罗德里克长老脸上，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现在，告诉我，罗德里克长老，还有你们所有人！”他的声音如同冻结的怒涛，“在凛冬将至，长夜降临的阴影下，你们是想要一个活着的、哪怕带着诅咒的守护者，和一个能点燃希望火种的盟友？还是想要两具冰冷的尸体，和随之而来的、彻底的绝望与黑暗？！”

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笼罩了长夜厅。只有凯尔冰冷的话语和莉亚压抑的痛苦喘息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壁炉的火焰似乎也被这沉重的气氛压得抬不起头，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

罗德里克长老的脸色变幻不定，从最初的惊怒，到被威慑后的僵硬，再到一种深沉的、被现实碾碎的凝重。他看着凯尔怀中那个脆弱不堪、却似乎真的维系着某种关键力量的南方公主，又看着凯尔那只非人的、却又散发着恐怖力量的手臂。凯尔的话语没有一丝虚假，那冰火对冲的痛苦和彼此依存的诡异气息，是如此的清晰和致命。托伦·葛洛佛眼中的算计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面对不可抗力时的苍白和忌惮。

“命运……”罗德里克长老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苍老的疲惫和认命，“竟如此残酷。”他不再看凯尔，而是垂下目光，对着凯尔的方向，缓缓地、沉重地弯下了他苍老而僵硬的腰背。这是一个臣服的姿态，尽管充满了无奈。

紧接着，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大厅里所有的北境封臣，无论年长还是年轻，无论心中作何感想，都在凯尔那冰冷的目光逼视和罗德里克长老的表率下，纷纷低下了他们骄傲的头颅，对着冰阶之上那对彼此折磨又彼此依存的身影，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压抑。凛冬城的荆棘王冠，在这一刻，被冰冷地、不容抗拒地戴稳了。代价是，王冠之下，是两条被命运锁链紧紧缠绕、无法挣脱的灵魂。

凯尔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但那只是表象。手臂上冰火对冲的剧痛和怀中莉亚不断传来的痛苦颤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王权”的代价。他低头，看向怀中莉亚苍白如纸、泪痕交错的脸。她紫罗兰色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珠，嘴唇被咬得渗出血丝。屈辱、痛苦、绝望……种种情绪在她脸上交织。

“回房间。”凯尔的声音冰冷而疲惫，是对身后的托蒙德和女仆说的。他不再看下方肃立的众人，揽着莉亚腰肢的冰晶左手微微用力，支撑着她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转身，一步一步，踏下那冰冷的黑石台阶。每一步踏下，都伴随着莉亚身体细微的颤抖和他手臂深处传来的撕裂感。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如同敲响的丧钟。两人相携（更确切地说是凯尔挟持着莉亚）离去的背影，在巨大壁炉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投射在冰冷的石墙上，扭曲、缠绕，如同被荆棘锁链捆绑在一起，走向未知的、更加寒冷的深渊。凛冬城的囚笼，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得更加坚固而绝望。长夜之始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