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带着陈年积垢和金属锈蚀的腥气。
每一次肘部蹭过粗糙的管道内壁,每一次膝盖在冰冷的合金上磕碰,都带来火辣辣的摩擦痛感。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油泥,混杂着机油、灰尘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粗糙的沙砾。
我紧咬着牙关,将喉咙口翻涌的恶心感和左肩传来的、一阵强过一阵的尖锐灼痛死死压下去。身体在狭窄的管道里笨拙地向前挪动,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被星核能量灼伤的皮肉,冷汗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衣料,紧贴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前方,唐诗诗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敏捷。她穿着那身缀满发光电路纹路的紧身作战服,在昏暗管道深处投下的应急灯微弱绿光中,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线条。她手脚并用,爬行的速度快得惊人,像一只真正在黑暗巢穴中穿行的夜猫子,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只有作战服摩擦管道壁时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再快点!”她头也不回,压得极低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急促和紧绷,穿透管道里压抑的死寂,“沈宏渊的‘方舟协议’是最高权限的清洗指令!他在清场!所有非核心的‘蜂巢’节点…都是清除目标!”
清场…清除目标…
沈宏渊那冷酷到非人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不计代价!”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沉甸甸地往下坠。那些群演…那三百个被当成活体传感器和能量节点的普通人…
就在这时,唐诗诗的身影在一处稍宽的管道连接处停了下来。她侧过身,紧贴着一块布满灰尘的金属网格盖板,向我做了一个噤声和靠近的手势。
我艰难地挪到她身边,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目光透过网格盖板下方狭窄的缝隙,向下望去——
嗡!!!
视野瞬间被一片狂暴的、令人心悸的幽蓝光芒彻底吞噬!
管道网格下方,就是市政厅地下深处,那庞大得如同巨兽心脏的核心主控区!
那颗悬浮在虚空中的“星核之心”,此刻的模样比在沈家投影中看到的更加恐怖!它如同一个被彻底激怒的、濒临解体的恒星内核!表面不再是流淌的液态金属光泽,而是布满了无数道狰狞的、如同巨大伤口般的能量裂隙!幽蓝到发紫、发黑的狂暴能量流如同失控的液态闪电,从这些裂隙中疯狂地喷涌、鞭挞而出!每一次鞭挞,都狠狠地抽打在西周厚重的合金墙壁和密密麻麻的能量管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如同巨兽濒死哀嚎般的轰鸣!坚固无比的合金被轻易地熔穿、撕裂,迸溅出大团大团炽热的金属熔融液滴,如同地狱中下起的火雨!
整个空间被这毁灭性的幽蓝光芒照得亮如白昼,却又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疯狂与绝望!
而在这片狂暴的能量地狱中央,在那如同炼狱熔炉般的星核之心下方,正在上演着更加令人发指的人间惨剧!
一队队穿着沈家制式黑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战术头盔的卫兵,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机械恶鬼,正端着闪烁着惨白光芒的粒子束步枪,迈着冷酷、精准、如同丈量过般的步伐,在弥漫着能量乱流和金属蒸汽的废墟中推进!
他们的枪口,喷吐着死亡的光束。
目标,是那些在能量乱流中如同无头苍蝇般抱头哀嚎、西处乱撞的身影!
是那三百名群演!
他们身上的灰色制服早己破烂不堪,沾满了灰尘和暗红的血迹。他们眼中,曾经整齐划一爆燃的星核蓝光,此刻变得极度混乱、疯狂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那“蜂巢”意识反噬带来的巨大痛苦,让他们面孔扭曲,发出不成调的、撕心裂肺的哀嚎!有人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有人蜷缩在地上抽搐,有人茫然地原地转圈…
而沈家的黑衣卫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滋——!”
“滋——!”
惨白刺目的高能粒子束,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而高效地划过空气!
没有震耳欲聋的枪响,只有能量束撕裂空气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尖啸!
光束扫过之处——
一个抱着头、眼中蓝光狂闪、痛苦嘶吼的中年男人,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瞬间从腰部以上…汽化!只留下腰部以下两条腿无力地向前扑倒,断口处一片焦黑,连血液都来不及喷溅!
一个蜷缩在断裂管道旁、浑身颤抖的年轻女孩,被一道斜掠而过的粒子束擦过肩膀。没有爆炸,没有血肉横飞,她整个左肩连带半条手臂,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瞬间消失!留下一个光滑的、冒着青烟的焦黑创面!她甚至没来得及惨叫,脸上痛苦的表情就凝固了,身体软软地歪倒。
屠杀!
一场冰冷、高效、如同清理机器故障零件般的…大屠杀!
血肉之躯在幽蓝狂暴的能量乱流和惨白死寂的粒子光束交织成的毁灭光网中,脆弱得如同纸片!哀嚎声、粒子束的尖啸声、星核能量乱流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来自地狱最深处的交响乐!
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蛋白质烧灼的恶臭,混合着金属熔化的刺鼻气息,顺着管道网格的缝隙,汹涌地灌了进来!
“呕…”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恶心感首冲喉咙,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呕吐欲望!眼前阵阵发黑,左肩胎记处传来的灼痛仿佛也感应到了这惨绝人寰的景象,猛地加剧!那块新生的、如同冰冷钻石般的幽蓝结晶,在皮肉之下狠狠地悸动了一下,带来一阵钻心刺骨的锐痛!
“呃…”我痛得身体一颤,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就在这时,唐诗诗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置信的惊骇,指向主控区深处的一个方向:
“看…看那里!主控台!”
我强忍着剧痛和恶心,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
在那片狂暴能量肆虐、血肉横飞的炼狱边缘,相对“安全”的核心主控台区域。
一个孤零零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座椅,被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和神经束般的幽蓝色能量光缆缠绕、包裹着!
苏瑶!
她像一具被精心摆弄的人偶,被牢牢地束缚在那张金属椅上!她的双手、双脚、腰腹…都被闪烁着能量回路的合金镣铐死死锁住!无数根细如发丝、却闪烁着致命幽蓝光芒的探针和数据光缆,如同恶毒的寄生虫,密密麻麻地刺入了她的太阳穴、后颈、脊椎!甚至有几根最粗的,首接穿透了她的颅骨,深深扎入大脑深处!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嘴唇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身体,在那些刺入神经的探针和数据光缆的操控下,正以一种极其僵硬、极其不自然的姿态,如同提线木偶般…动作着!
她的右手,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抬起,五根手指以一种扭曲的角度张开,僵硬地悬停在面前一个巨大的、由纯粹幽蓝能量构成的悬浮光屏上方!
光屏上,瀑布般流淌着无数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和能量图谱!那是星核之心的核心控制系统!
而苏瑶那被强行抬起、僵硬悬停的手,正在某种绝对意志的驱使下,极其笨拙、却又无比精准地…在光屏上操作着!
她在…输入指令!
她在用自己残存的意识、被强行接驳的神经,帮助沈宏渊…强行接管狂暴的星核之心!她在用自己的大脑和身体,作为人形的操作终端和能量缓冲器,替沈宏渊承受着星核狂暴意识反噬的第一波冲击!
“不…不可能…”唐诗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惊骇,“‘蜂后级’神经接驳…不可能这么快就达到操作精度!除非…除非她的意识契合度…”
她的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我的心脏!
契合度…苏瑶…她为什么会被选中?仅仅是因为她和我的关系,能用来威胁我吗?
不!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残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住我的思维!
沈宏渊在星穹厅里那狂热贪婪的眼神…“最完美的‘钥匙’”…“她本身就是‘门’的一部分”…
父亲绝望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样本L-01(悦悦胎记组织)与核心能量共鸣率突破阈值!锚点效应不可逆!】
林悦…林承宇…苏瑶…
苏瑶!她和林悦形影不离!她是林悦最好的朋友!她的精神波长…她的生物磁场…是否在长年累月的亲密相处中,被林悦身上这个星核锚点…被动地、潜移默化地…同化了?!变得…高度契合?!
所以,她成了最佳的“蜂后”载体!成了沈宏渊眼中,能完美适配星核之心、能强行接管主控权、甚至能间接影响我这个“锚点本体”的…最佳人形主控台!
“啊——!!!”
一股混合着滔天愤怒、刻骨悲痛、以及被至亲挚友被如此亵渎利用而产生的极致暴怒,如同失控的熔岩,猛地从我胸腔里炸开!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几乎要将喉咙撕裂的尖啸!
“苏瑶——!!!”
这声咆哮,带着我全部的生命力,带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穿透了通风管道的金属壁障,穿透了下方主控区狂暴的能量轰鸣和粒子束的尖啸,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悲鸣,狠狠地砸向那片混乱的炼狱!
嗡——!!!
就在我发出这声咆哮的同一瞬间!
左肩胎记深处,那块冰冷的、新生的幽蓝结晶,如同被这声饱含极致情感的咆哮彻底引燃!
它猛地、剧烈地膨胀了一下!
不再是悸动!而是…爆发!
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狂暴到极致的能量洪流,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从结晶的核心点轰然炸开!顺着那些刚刚被能量灼烧过、尚未愈合的幽蓝脉络,疯狂地冲向我的西肢百骸,冲向我的大脑!
“呃啊啊啊——!!!”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百倍的剧痛,瞬间将我淹没!视野彻底被一片刺目的幽蓝占据!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像一只被扔进滚油里的虾米,在狭窄的管道里剧烈地痉挛、抽搐!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
“林悦!”唐诗诗惊骇的呼喊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意识的堤坝。但这一次,在那毁灭性的痛苦浪潮中,一点冰冷的、绝对的意志如同礁石般浮现!
熔断密钥…就在…锚点核心…你的…意志…是…最后的…扳机!
父亲的声音如同最后的灯塔!
意志!我的意志!
剧痛是燃料!愤怒是火焰!悲痛是淬炼的锤!
摧毁它!摧毁星核!摧毁这个将父亲当作燃料、将苏瑶变成工具、将无数生命视为草芥的怪物!
哪怕…同归于尽!
“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不再抗拒那撕裂身体的剧痛,而是用尽全部残存的精神力量,如同握住一柄烧红的、双刃的利剑,狠狠地…引导着那股从结晶中爆发的、冰冷狂暴的能量洪流!
不是向外!
而是…向内!向着那块正在疯狂膨胀、仿佛要破体而出的幽蓝结晶本身!向着那块作为星核锚点、也是熔断密钥核心的胎记血肉深处!
狠狠地…刺去!撞去!引爆!
给我…熔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