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过了多久…周扬青抬手机械般摁断电话,实在烦了,一气之下拿起手机想用力一砸,却在最后关头无力松开。
…万一,齐肆欢来找他怎么办?
周扬青就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抱着齐肆欢最常穿的上衣、头埋在衣服里,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是她在搂着自已。
衬衫上的薄荷味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齐肆欢不要他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周扬青抱紧膝盖心也痛,身体也痛。
明明那么多人喜欢他,为什么里面不能有一个叫齐肆欢的呢?
泪水沾湿了衬衫衣襟,身上穿的,怀里抱着的,都是齐肆欢的。
可丝毫没有减轻任何,反而无形中加重了痛苦的窒息感。
到最后,他把齐肆欢的所有衣物都丢在了床上,自已则是蜷缩躺在其中。
他又一次被齐肆欢抱在怀里入睡了…
——
西餐厅
周扬青颓废的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换在以往,虽然母子俩关系不太好,可母亲从国外回来他肯定会高兴很久。
可现在…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离开齐肆欢,就连最基础的呼吸有时也会忘。
林丹伊看着自已儿子不修边幅,行尸走肉,满眼红血丝,眼睛肿成肿眼泡满肚子的气。
她知道齐肆欢一定会离开,只要一个人动心便会想把最好的给另一个人。
包括离开。
陶瓷声轻轻磕碰,周扬青也只是眨了眨酸涩的眼眶。
“青青,你这样像什么样子?”最后还是林丹伊看不下去。
……
“青青,你连妈妈说话都不应了吗?”林单伊不悦的说,“不就是分手了吗?在找一个适合的人以我们家的条件又不难。”
林丹伊早有准备从小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周扬青面前。
“再说了,我们家青青长得又帅,身材也好,才艺十佳。”林丹伊笑着,神态生动,年龄就跟二十岁的少女。
周扬青听见夸自已的话,神情微动,是了,他这么好为什么不能留下齐肆欢。
林伊丹见有效果,继续说:“青青,快点看看照片,这是李姨海归的女儿…”
“别说了…”周扬青动了动嘴,干涩的声音并没有打断林丹易的滔滔不绝,她眉飞色舞介绍着。
见周扬青没去看那张照片,甚至从相册里翻出来她和那照片中女生的合照,递到他面前。
“青青,你看看啊,妈妈举着手机怪累的。”
周扬青不可避免看见那张笑的很开心的合照,毫无预兆大喊:“我叫你别说了!你没听见吗!!”
突如其来的爆发把林丹伊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直接摔在地上,裂开的缝隙像蜘蛛网一样。
“你对我大叫什么?”林丹伊指着他气得发抖,“你爸爸从来都没有凶过我。”
可周扬青的眼神却始终注视着碎掉的屏幕。
他明白了……
回不去的再也回不去,无论他多么努力挽回。
孩童时期为了得到父母的注意拼命每样事情样样做到最好,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哪怕一句鼓励、夸奖、承诺的话…
周扬青平静的说:“我和你这么多年都没有一张合照。”
“…我。”林丹伊眼神躲闪。
无所谓了,周扬青退后几步拉开距离,不在乎她的态度如同孩童时期对方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已一样。
“我知道你怪我,怪生下我后身材走样、衰老皮肤变松弛,不能和爸爸继续享受两人世界。”周扬青说到这停了停,这是他25年来第一次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没有以往幻想的轻松,也没有负罪感,很平常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想他这一颗心早就为齐肆欢生为齐肆欢死。
周扬青说:“那你有问过我的感受吗?我能选择不出生吗?我能挑选降临在哪一个家庭,选择父母是什么样吗!”
“我不能!我什么都不能!”周扬青吼着,像是把这几天的郁气全都发尽,脖子和脸颊红了一层,青筋凸起。
林丹伊显然被吓住了,愣在原地不敢说话,想说几句又发现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周扬青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真切切,无法反驳狡辩。
但她也气不过,气自已的儿子竟然敢凶她,“可妈妈不也给你钱,给你最好的物质了吗?”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是啊,我还有什么不知足?
周扬青靠在墙上,低垂着头绝望的发现,他想要爱,独属于自已的那一份爱,谁都抢不走、永远不会消失的爱,就这么难吗?
林丹伊看着他,见他迟迟未开口,想到今天来的目的,从包里掏出一根录音笔,摁下开关键,雅间里传出齐肆意欢的烟嗓音。
“等周扬青回来我会和他分开,我从未想过和他的以后。”
我们没有未来。
周扬青猛然抬起头,直视着手里拿着录音笔的林丹伊,顿时想清楚了一切来龙去脉。
“是你!是你跟齐肆欢见面了!”
林丹伊大大方方承认,“她有精神病,而且是家族遗传史,齐肆欢当然不能和你在一起。”
周扬青感觉自已的脑子像是百蚁啃噬,巨疼无比却思路无比清晰,手指紧紧扣住墙壁以免倒下,“你早就认识她了?”
“嗯,齐肆欢的父亲叫齐景,你应该知道。”
齐景…他以前无意间看见过,也听闻过,只觉得那人是个实打实的畜生,却没想过是齐肆欢的生父。
昨日种种,今日已清。
林丹伊拿着录音笔晃晃了,温柔的说:“青青,你也不能怪妈妈,妈妈怎么能让你和精神病谈恋爱。”
“那你就有资格拆散我们吗?”周扬青要疯了,手紧紧放在心脏上,“你一个只生不养的有什么立场去指使齐肆欢!”
周扬青拿起杯子重重的往下摔,玻璃碎满一地。
“啪!”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玻璃声响起。
周扬青狼狈的侧过脸,白皙的皮肤上多了几道红痕和血痕,没过一会半张脸就肿了起来。
林丹伊冲上去打了一巴掌后,耳边还在回想周扬青说的只生不养,下意识抬起手又想打。
抬到空中的手腕被一只手用力抓住,周扬青正过脸说:“给你打一次就够了,还想打第二次?”
林丹伊吃痛的叫他松手,嘴不饶人道:“你果然跟齐肆欢学歪了!她凭什么说我只生不养,你也是!没有我,哪有现在的你!”
周扬青嘴边扬起嘲讽的笑容,松开她的手,“原来她也说过。”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丹伊越看越觉得恐怖,抓着包就想离开,可周扬青在门边却堵住了去路。
眼神警惕的防备他“你要干什么?”
周扬青只觉得要被无力淹死了,一个母亲竟然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已的儿子。
“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我是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林丹伊莫名其妙看着他,“你又抽什么风,我怎么可能会牺牲两人世界去领养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是了,答案就该是这样。
周扬青只感自已蠢,蠢的要命。
伸出手,“把录音笔给我,你就可以走了。”
“你在威胁我?!”
周扬青沉下语气,“快点。”
林丹伊用力的把录音笔砸在他身上,一把推开他,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混乱的雅间,周扬青狼狈不堪的重新摁开录音笔,听着齐肆欢的声音。
齐肆欢…我好想你,我的脸好痛。
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除了他自已没有人能听的见发自内心的哀求。
…
“您拨打的电话现在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
“……”
双人床上,闭眼躺着一个容貌精致的人,身上穿着修身的白衬衫,怀里搂着一堆皱巴巴的衣服。
像是一个胎儿放松的蜷缩着,恬静的睡容,小到看不出呼吸起伏时的胸膛。
床头柜上有一瓶空了的安眠药,手腕上流出鲜红的血液,白色的衬衫瞬时变成了艳红色。
青年静静躺着,就像躺在盛开的玫瑰花丛中。
…
周扬青能感觉到生机快速的流逝,他现在还是很好奇一点,他这么怕痛的人,割腕时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应该是太累了吧,太累了…从出生一直到现在,累得精疲力尽,累得一无所有…
说不清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哪一根,是齐肆欢那句我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还说母亲从未接受过他。
他一生好像都在为短暂的爱努力,小的时候为父母的宠爱,当演员为观众的喜爱,当恋人为齐肆欢的爱。
分不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很努力很努力,却还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
分不清了……思维渐渐缓慢、混沌、停滞,还好他也不需要了。
他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一个人,如果真要怪,那就怪自已好了,不配的东西怎么能痴心妄想去获取呢?
希望到最后一刻他还能记得,周扬青爱齐肆欢。
不对,应该是,周扬青讨厌齐肆欢。
算了,还是喜欢齐肆欢吧,算了还是再多一点,还是爱齐肆欢吧。
虽然他没有获得过永久的爱,但他希望齐肆欢可以。
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