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很想你
血…满床的血…干枯的、新鲜的、流动的，刺眼的红，红到发黑。
自从同居后，周扬青就把床单换成温馨的暖色系，如今脸色白得跟纸没区别的他安静的躺在床上。
“周…周扬青……”
她临出差发现一个很重要的u盘还放在周扬青的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又实在没办法只好过来。
敲了许久门没人回应，试着输入密码，密码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没想到还没有改，可当齐肆欢踏入屋里的一瞬间，心脏骤跳。
一种无力的失控感蔓延开来，她打量四周，屋里的布置还是一模一样，可却透露着死气沉沉。
等她进了主卧就发现……
齐肆欢从来没有像现在的心情，看见割腕自杀的周扬青时，她几乎腿软的跪在地上，连最基础的说话也失声。
张了好半天嘴才发出最简单的声音，只是叫着周扬青的名字都快耗光了她所有力气。
“没事的…”
齐肆欢用着她毕生学的急救知识，摸到还剩一点余温的身体，不断说：“没事的…”
动作迅速的拨打120后，赶快把血止住，没有去管愈来愈模糊的视线，边做边说：“周扬青…对不起。”
“求求你…一定不要出事…”
齐肆欢第一次希望有在天之灵能听得见她的哀求祷告，这么好的一个周扬青如今抱在怀里却是一把骨头，轻飘飘的感觉让她死命抓住。
不排除她一松手，周扬青就会跟着风飘走。
没有等来救护车，多等一秒她都不敢，死死咬着口腔里的，抱着人连跑带走下楼，哪怕口腔里的铁锈味越来越重，她都没有松开。
没有办法了…如果不能勉强维持一丝清醒，她根本做不到抱着周扬青这么久。
天无绝人之路，至少齐肆欢下楼时看见离自已越来越近的救护车时。
她相信了神明。
想必上天也舍不得让周扬青离开人间。
等亲手把周扬青送到担架上，齐肆欢才松开了牙，嘴里没一块好肉，陡然的放松让她猝不及防直接双膝跪低。
“嘶！”医护人员惊呼一声。
“这位女士，你没事吧。”
齐肆欢被人拉起来，她摆了摆手示意别管她，等坐进救护车时，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周扬青，抬手捂住了眼睛。
如果有如果…齐肆欢发誓，她一定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和周扬青分开。
是的，再让她选择，她还是会跟周扬青分手，他们的认识本就是错误，长久下来积攒的猜疑，不确定性因素终是会爆发。
齐肆欢只是想给自已一个思考的时间，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已。
你啊！你啊！为什么总是会认为自已无所不能游刃有余呢？此刻躺在你面前的周扬青不就是个最好的、血淋淋的例子吗？
你害了他…
“女士，你没事吧？”医护人员连续出声。
嗯？
齐肆欢刚张开口，嘴里积攒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没事。”
“您确定吗？”
齐肆欢没去管医护人员不相信的目光，依旧死死握住周扬青冰冷的手。
垂下目光说：“没事的，不用管我。”周扬青生死不定，她怎么敢出事。
齐肆欢眼睁睁的看着周扬青被推进手术室，她脱力般靠在墙上，哪怕最后也没敢问医生周扬青是什么情况。
比起周扬青的勇气，她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医院的消毒水味还是和以前一样，小时候的齐肆欢也是和现在一样，彷徨又恐惧的等在门口。
等到天黑，等到手术灯熄灭，等到医生把盖着白布的妈妈推出来，等到抢救失败的通知…
然后一个人在孤零零的回去。
记忆深处刻意埋藏的恐惧被挖出来，亲手揭开陈年伤疤，发现丑陋的血痂下却依旧鲜血淋漓。
对于齐肆欢来说时间的作用小到忽略不计，它只能像一吹即散的沙把罪恶与痛苦掩盖。
轻轻一碰便赤裸裸暴露在阳光之下。
反正自始至终疼的只有她一个人。
可如今不同了，她不再只有一个人，她还有周扬青，齐肆欢怎么舍得让周扬青陪她一起痛。
第一次有了如此清晰的认识，可那个不一样的存在却还在手术室，生死未卜。
齐肆欢茫然看向四周，仿佛又回到孩童时期，除了漫长的等待和不断的内心祷告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她已经送走了妈妈、送走了爸爸……
此刻她成为了最虔诚的信徒。
时间的流逝被拉长，长到让人绝望，长到让齐肆欢窒息，无数个倒数接着又重新开始的倒数让人崩溃。
好在……
好在手术室被推开的刹那，她没有倒下去，可齐肆欢也没有力气在起身，只剩眼珠子跟着医生转。
害怕、期待、绝望、希望，充斥着她。
怎么样？求求你快点告诉我，周扬青是不是没事？
“患者抢救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过后期还需要观察，等人醒了才能转到普通病房。”
…没事，太好了，周扬青没有离开。
这人间骄阳正好，他应该一直看到老。
齐肆欢勉强扯出微笑，想去病房，却被医生拦住让她去止血。
这才后知后觉口腔的刺痛和双膝的疼痛。
草草消过毒后，齐肆欢又跑到了周扬青的病房里，病床上躺着的人再白织灯照耀下更显的苍白无力。
齐肆欢坐在一侧牵起他的手，看见手腕上层层叠叠包裹的白纱布。
到处都是刺眼的白，齐肆欢摁着发酸的眼眶，“对不起…”一滴热泪滚落，“对…不起。”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哽咽声，“我听医生说你还吃了大量安眠药…周扬青…你这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肆欢亲着他的手指，轻轻摇头，“要是为我，这真的很不值。”
“这是一笔最不划算的买卖。”
齐肆欢无视疯狂掉落的眼泪，喃喃自语：“…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
周扬青你怪我吧，我知道对不起没有用，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的了。
她一直都觉得自已是一个无所谓的人，无所谓过往，无所谓生活，无所谓亲手揭开伤疤。
可她这么无所谓的人碰到周扬青后，什么都不行了。
最开始装出来的感情也在相处中渐渐变质，到最后演变成想对他好、只想对他一个人好……
…
不放心请护工，齐肆欢推掉了一切工作，24小时待在周扬青身边，整整两天，他都没有任何苏醒的预兆。
齐肆欢每当医生查完房后总会在后面跟着问，为什么他没有醒来，什么时候才能醒，真的没问题吗？
每次得到的答案也总是不确定。
齐肆欢开始搜集每天发生的事情，不论大小，她都会一一念给周扬青听。
…
第三天，一个午后，齐肆欢读完最后，关掉手机，静静的看着周扬青的睡颜。
“小区的桂花树开了，你说了会给我做桂花糕的。”
“绿宝石最近好掉毛，总是喵喵叫，我猜它应该想你了。”
“周扬青，我已经三天没有抽烟了，我有在好好听你的话。”
“我不知道绿宝石是不是在想你，但是…周扬青，我很想你。”
齐肆欢抚摸着他愈发消瘦的脸颊，温柔的说：“想看你睁眼，想看你对我笑，想你朝我撒娇。”
齐肆欢俯身亲着他的眉眼，掩盖住眼里的失落，抽身时突然看见周扬青颤抖的眼皮。
“！”连忙按响床边的铃声，齐肆欢紧张得手足无措，又舍不得挪开目光，心里不断祈祷，求求了，快点醒吧。
一秒…两秒……五指几乎要掐破手掌心时，齐肆欢终于看见周扬青缓慢得掀开眼皮。
这是哪？这是他恢复视力看见东西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则是，齐肆欢怎么也在这！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周扬青还在希望齐肆欢能获得永久的爱…一睁开眼，他的心中所爱就在他的面前。
刚想开口，周扬青和齐肆欢之间就被进来的医生阻隔，等一顿忙活过去，之前的气氛已不再。
两人之间没一个开口，他是不敢，她也是不敢。
在漫长的沉默蔓延时，齐肆欢说：“要喝水吗？”
周扬青眨眨眼：要。
等干涩的嗓子后，周扬青这才开口：“齐肆欢，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直到现在听见周扬青的声音后，齐肆欢才陡然惊醒，原来刚刚发生的并不是自已的臆想。
齐肆欢摸了摸自已的脸颊，“周扬青，这是你的错觉。”
同样的，听见她的声音后，周扬青才能确定自已还活着。
还活在有齐肆欢的人间。
…
要是有第三人在场，肯定会调侃一句这两人谁都不让谁，一个毫无气血虚弱无力躺在病床上，一个眼底乌黑，神情憔悴却强打欢笑。
两人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在最后一天，即将出院时，周扬青坐在床上低头看向手腕处的包扎，在抬头看向整理东西的齐肆欢。
“齐肆欢。”
齐肆欢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他。
她听见周扬青对她说
“你救了我，你要对我负责一辈子。”
齐肆欢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含着笑意的眼径直望向周扬青。
目光热烈，嘴角上翘，“剧本不应该是骑士救下公主，公主感动得要以身相许吗？”
“唔。”周扬青受不住齐肆欢炙热的目光，扭过头看着白色的床单反驳道：“公主与骑士是西方的剧本，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是东方的剧本。”
“我愿意。”齐肆欢牛头不对马嘴说了一句。
周扬青到嘴边的话顿住，傻傻的愣住。
齐肆欢又凑近了一些距离，“我说，我愿意。”
“骑士愿意对公主负责一辈子。”与生俱来的，这就是骑士的使命。
周扬青还是没有把头扭过来，死命的咬紧牙关强迫自已不发出哭泣时的颤音。
可这举动怎么可能瞒得过齐肆欢，她小心而又珍重的抱住周扬青，揉着他的脑袋，轻声安抚。
“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很多。”
周扬青哭到一半想起齐肆欢不喜欢他哭唧唧的样子，强行收住泪水强迫自已推开她的怀抱。
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说：“走吧。”
明明对方不这样的，齐肆欢拧眉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头绪，只好依着对方出院。
…
车子停在周扬青的单元楼下，等了很久都没有人下车，齐肆欢侧头替他解安全带时才发现周扬青不知在何时又悄无声息泪水流满了整张脸。
齐肆欢抽出纸替他擦，询问他：“这又是怎么了呢？”
周扬青吸了吸鼻子，明明猜到齐肆欢不喜欢黏黏糊糊还总爱哭鼻子闹小脾气的他，可每次都忍不住…
“齐…肆欢，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呜在医院说的话…”周扬青一句话断断续续，她耐心的听完。
十分无奈，“没有后悔。”
哪知周扬青的眼泪更收不住，“唔…那为什么不和我…一起…一起下车…回家…呜。”
齐肆欢擦眼泪的手停下，“周扬青给我一点时间。”
不会很久，我需要完完全全说服自已，毫无保留把一颗真心交付出去，这样对你才公平。
周扬青内心是不希望离开齐肆欢的，哪怕一秒都不想，可为了让齐肆欢喜欢他，他只能强颜欢笑样子。
“要多久啊！”
“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