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小惩大诫
先生，宗师？
简单的两个词汇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惊。
林若甫何等身份，竟会做此姿态？
而如此年轻，又能让他口称先生之人，再加上宗师二字，再想想之前此人口中所说的天门。
所有人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符合所有要求的，怕是也只有近来那位风头最盛，与大宗师苦荷一战不分胜负的天门门主了。
无数自持七品，八品实力的护院当即冷汗便落了下来。
方才他们竟是要对一位大宗师出手？
如此一来，他们对于林若甫这般姿态便再没了不解。
一位大宗师当面，权势地位，都已经成了无用之物。
至少，他们这整个宰相府加起来，怕是都不够大宗师一只手杀的。
早已经退至众人身后的林珙更是头皮发麻。
他究竟是犯了何等的天条。
不仅招惹来了天门，登门的甚至还是天门中最为可怕的那位天门门主。
在这样的人物面前，宰相府的权势怕是也难以保全的了他。
一时间，他谋划杀人时的阴狠毒辣已经尽数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满心的惶恐和惊惧。
只是此刻倒也无人关注于他。
听了林若甫的言语，楚休饶有兴趣的看向他。
“没想到，堂堂一国宰相，权侵朝野的林若甫，林相竟是这般的谦恭懂礼，倒是显得我似是恶客登门，不识礼数了。”
林若甫面色平静，摇头道：“宗师登门，此地只有蓬荜生辉，何来恶客之说？”
楚休轻哼了一声，淡淡道：“我懒得与你在这饶舌。
今日在牛栏街，你那儿子指使北齐高手要杀你朝官员，此罪也，你既然知道我，天门的行事风格想必你也十分清楚。
不管你说破大天，林珙我都要杀。
所以，你是打算带人反抗，还是让道？”
林若甫身子轻颤了一下，双拳紧紧握了起来。
仕途宦海多年，他已经很久不曾体会过这等强权压人的痛苦了。
而且没有哪一日，有此刻这般的清晰刻骨，这般的深入骨髓。
心头情绪翻涌，然而面上却是越发平静。
身子也很快放松了下来。
他微微俯下身子，没有试图辩解和反驳，语气微沉的恳求道：“犬子犯下大错，我身为其父，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我愿与其共担此责，还望先生怜我一片慈心，能给犬子一条活路。
我知天门训诫，除恶务尽。
但有错能改，善莫大焉。
只求先生垂怜。”
这一刻，为了林珙，他这位堂堂宰相已经将身子低到了泥土里。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一言可决天下事的当朝宰辅，而是一个想要为了儿子求取一线生机的父亲。
看到这一幕，楚休心头亦是颇有触动。
他仿佛隐隐看到了未来林若甫对着林大宝说的那句话。
“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应该对你好，爹例外。”
他轻吐一口气，竟当真被林若甫这一片慈心给打动了。
说起来，他本就是因为范闲之事寻了个由头过来。
林珙，倒也未必一定要杀。
但今日之事，总不能因为这么两句话，便就此作罢。
他看向林若甫，问道：“所以，你愿意以性命为林珙作保？”
林若甫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楚休平静道：“既如此，林珙他日若是行差踏错，你父子二人的性命，我便一并收了。”
话落，还不待林若甫欢喜，他的身影便倏忽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林珙身前。
林珙吓了一跳，猛地坐倒在了地上，面色苍白道：“你，你要干什么？”
楚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断你双腿！”
话落，他轻一挥手，一股气劲落下，咔嚓几声，便将林珙的双腿生生打断。
他精通医术，这腿断的可以说是恰到好处，不伤其性命，但天下之大，也唯有他一人能够将林珙医好。
便是学了青囊书的范若若，没有奇药相辅，也必然束手无策。
林珙惊声惨叫，满头冷汗的在地上打滚。
楚休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过身看了一眼林若甫道：“须知，多行不义必自毙，告辞。”
话落，他便带着程巨树出府而去。
整个过程中，无一人敢拦。
林若甫也沉默着，不发一言。
直到楚休和程巨树的身影消失，他才沉声道：“将我儿抬进卧房，派人将太医找来，另外，今日之事，所有人都不许外传。”
几道吩咐过后，林若甫闭着眼睛，无力的坐在了一处石阶上。
直到今日，他才真正明白了，何为强权，何为实力。
绝对的力量下，他那套在规则内摆弄人心的手段根本毫无用处。
袁宏道缓步而来，他虽然是三面间谍，但多年相处下来，也已经与林若甫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此刻看到林若甫似乎苍老了许多的模样，也是郁愤难言。
但这世间的道理一向如此。
欺人者，人必欺之。
林珙落得如此下场，也不过是四个字，咎由自取罢了。
……
林若甫虽然明令所有人不得外传此事，但这宰相府中发生的一切，却还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传遍了皇宫和鉴查院。
陈萍萍倒还好，甚至还因为楚休放过了林珙一命，只断了他一双腿有些诧异。
他反而有些期待，当楚休登临秦府的时候，又会是什么个场面。
但皇宫深处的庆帝却是怒不可遏。
他自然不是为了林珙的遭遇而怒，他的怒的是楚休这丝毫不将他庆国宰相放在眼里，视他庆国威严于无物的桀骜。
便是他都不敢说能够对一朝宰相生杀予夺，肆意妄为。
想要夺个相位也得谋划一二，顺势而为。
这一刻，他不仅深刻的感受到了自身权威被冒犯，还清晰的感受到了他追求了一辈子的权势被他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屈辱。
他紧紧地抓着龙椅的黄金把手，手掌不觉间深深的陷了进去。
半晌，几个字从他的牙齿缝里蹦了出来，透着股咬牙切齿，阴冷狠毒的意味。
“大宗师，果然都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