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祭祀（一）
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听说他们是布尔神示谕的贵客，又见连凶残成性的鳄头蛇怪都被他们训伏得乖乖地当坐骑，当下更无怀疑，赶忙满脸堆欢地把他们请进居室，又亲自端茶倒水，吩咐人设宴款待。
尤嘉和阿影见他们如此热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我们刚从另一个世界来，有紧急的事要办，只是听说你们这里有这世界的地图，想借阅一下，看过之后立刻就走，倒不便麻烦你们了。”
村长问道：“你们是上世界来的人吧？”尤嘉心想对于地心世界来说，地表世界确实可称为”上世界“，便点点头，村长说：“前几天布尔神示谕，若贵客来自上世界，请务必参加对他的祭祀，我们不得不遵从神谕，请你们体谅我们的难处，一定参加一次。事后我们必将地图双手奉上。”
尤嘉问：“祭祀布尔神的仪式何时开始？”
村长道：“就在今晚。”
尤嘉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说不参加祭祀就不给地图，有要挟的意味，心里颇不快活，再听说祭祀今晚开始，又想自己本就是来探听布尔神情报的，事情虽紧急，也不差这一天，便点头答应了村长的请求。
他仔细端详村长，发现这老人欢喜的眼神里竟藏着一丝忧虑，特别是说到祭祀时，忧虑之色更浓，但始终不愿表明原因，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难道这布尔神有什么古怪不成？当即便提出了这个问题。
村长立刻否认了他的想法：“布尔神是创造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是庇护我们所有人的神灵，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怎会有什么古怪？您万万不可如此猜度。”
尤嘉问道：“你们如此崇拜布尔神，有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村长道：“当然见过，我们每个人都见过。”
尤嘉喜道：“能否告诉我他相貌如何？是不是个穿红衣的小孩子？”他一首怀疑布尔神就是那红衣小孩，即便不是，两人之间也必有联系。
村长摇头：“布尔神的形象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不是小孩模样。”
见尤嘉大失所望，村长关切地问：“你们两位到这里来，是否就是为了找那红衣小孩？那小孩到底相貌如何？”
尤嘉把那小孩形容了一番，特别强调他法力通天，强悍无比，可能也是这世界的神明，至于找他的目的尤嘉没有透露，含混两句带过去了。老人听了，遗憾地摇头：“我们世代居住在这里，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明。”
这时，一个格加利族少女进来整理桌椅，摆放餐具，听到他们的对话，插嘴道：“我在圣城见过这位穿红衣的大神。”
尤嘉大喜，急忙问：“圣城是什么地方？那人叫什么名字？”
村长解释道：“就是你们外来客人所说的冥城，我们这里叫做圣城。圣城是这世界的中心，布尔神的居所，这世界的神明多半都住在那里。那地方离我们这里非常远，有一千多公里，但是每隔十年，我们这些部落都要派人去参加布尔神举办的大会，进献十年来的收成或者宝物。”他把那少女拉到身边，摸摸她的头，眼里满是慈爱：“这是我的孙女儿翠姬，上次大神指认我们部落派往圣城进献宝物的就是她。”
尤嘉仔细端详这个叫翠姬的女孩，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肌肤光滑黝黑，唇红齿白，大眼睛灵光闪动，除了稍微瘦点，倒是个美人坯子。他问她道：“你知道那红衣小孩的真实身份吗？”
翠姬摇摇头：“不清楚，当时参加盛会，那人高高在上，我只远远看了几眼，问旁边的人也答不上来，但他就坐在布尔神身边，地位应该很高。”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那人穿着鲜红衣裳，相貌奇特，我印象很深，所以您一说我就记起来了。”
尤嘉想了想，突然发现村长话里的矛盾：“圣城离这里一千多公里，你们从山里出发，走个来回只怕要两年时间，她两年前顶多十五岁，怎等担起进献宝物的重任？”格加利族除了身体强壮些，其他都和人类相差无几，断不会出现阿影那样表面像个小孩，实际年纪己超过一千岁的妖怪，布尔神既然挑选指认，前往圣城的必定就只她一个人。
村长还未说话，翠姬抢先答道：“神的使者带着我坐上神车，只需一天功夫就到了圣城。”
又听到一个新概念——神车，尤嘉愈来愈好奇。翠姬继续解释道：“我们这个世界，有西条笔首的通道从圣城通往世界边缘，神车就在上面航行。只要得到神的允许坐上神车，两天功夫可以从世界的这一端到另外一端。”
听了这些话，尤嘉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虽然一千多公里他飞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会消耗不少气力，他若想从红衣小孩的手里救出花月，就绝不能把能量随便浪费在其他地方。只要坐上了这个神车，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快速到达冥城，这实在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他连忙询问神车通道的位置，村长指明了方向，提醒道：“今晚你们参加完对布尔大神的祭祀，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们去通道那里。”说到祭祀，村长和翠姬的眼光又同时黯淡了下来。
尤嘉一指翠姬：“既然她不久前去过，轻车熟路，就由她带我们去好了。”
不料村长苦笑道：“她只怕不行。”
尤嘉愕然：“为什么？”
“因为她就是今天晚上的祭品。”
原来，地心世界的祭祀与外界不同，因为布尔神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每次选用的祭品都由他亲自指定，有时候是果品牲畜，有时候是宝物矿石，很稀有的情况下，也可能是人。每次祭祀前布尔神都会显灵告知村落所有人，这次村长家运气不好，本来一家只有老人和孙儿、孙女三口，却不知如何翠姬被布尔神看中，先是被选作参加十年一度盛会的代表，今晚又要作了祭品。她父母早亡，村长含辛茹苦将她抚养长大，眼看就要别离，虽然这被多数人看作是一种荣耀，但依依不舍之情仍溢于言表。想想也是，谁能把骨肉分离之情一笑淡然置之？
翠姬看来甚是平静，似乎己经认命，尤嘉却颇感不公，对布尔神大增恶感。阿影问道：“你们这里的活人祭品，必须要献出生命么？我知道不少宗教都有活人祭祀的习惯，被作为祭品的人却不一定会死。”
村长说：“其实，是死是活我们也不清楚。祭坛上有一座极大的铜鼎，所有祭品都放在那铜鼎里，祭祀时那铜鼎须盖上盖子，布尔大神显灵，仪式完成之后，揭开鼎盖，里面的东西便都不知去向。不过以前被当作祭品的人，从未再出现过。”
尤嘉看着这个年纪个自己差不多的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不忍她去送死，想了半天，说道：“这个布尔神既然有示谕请我参加祭祀，他一定有话要对我说。我想，到时候跟他沟通一下，看他是否能够赦免翠姬生还。”
众人一听大喜，翠姬更是拜倒在地，叩头相谢，尤嘉赶紧把她扶起来，村长激动地说：“上世界来的神人啊，您若能劝服布尔神网开一面，救得我孙女的性命，我家永远感激您的大恩大德！我老头子情愿终生为奴伺候您！”
尤嘉大窘，红着脸说：“你们不必客气，我一定尽力而为。”
午饭之后，村长准备了一间茅屋让两人休息，阿影关起门来笑道：“哥哥，你要救那女孩，不会是看上了她吧？”
尤嘉叱道：“小鬼头胡说什么？我只是不想看她送死。”
阿影笑道：“那就好，你可不要做出对不起我师父的事来哦。”
尤嘉佯怒：“臭丫头尽胡说，你懂什么情呀爱的，先把奶味儿退了再说。”想起花月，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阿影却被他这话惹得真不高兴了，跺跺脚，把门一摔，出去逗她的大蛇怪去了。尤嘉猛然醒悟到她气自己说她乳臭未干，不禁苦笑。
两天相处，阿影无论形貌、习惯、性格，都与一个真正的十二三岁女孩无异，而且唯他马首是瞻，他不知不觉中真把阿影当成了自己的小妹妹，没想到说了她两句，这丫头却生了气。尤嘉无可奈何，只好暂且不去管她，把心思放在了思考练习如何运用特异功能上。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翠姬送死，到时候若劝说不成，只好动武，面对一个号称世界主宰的神灵，他可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夜幕还未降临，全村的人都早早吃了晚饭，一起出发前往祭祀地点。祭祀布尔神是格加利族每年一次的盛事，作为大森林的主宰者，格加利族在这片连绵不断的群山里分布着许多部落，上十万人，招待尤嘉二人的村庄只是其中一个部落所属的一个小山村而己。
祭坛在一座光秃秃的巨大平顶石山上，主办祭奠仪式的是格加利族的大祭司，也是他们的族长，是这一族最有能力、最有权力、最有威信的人。老村长早己提前派人把上世界来客参加祭祀的消息告诉了这位大祭司，他显然也知道布尔神的示谕，所以亲自带人在山下迎接尤嘉和阿影。看到一个娇弱的小姑娘把巨大蛇怪当作宠物，就连这位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也吃惊不己，对他们的身份更无怀疑。
上得山来，天上红光己经完全消失，十万格加利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聚集在了山顶，他们点起一百多个火炬迎接夜幕的降临，火光照耀人群，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声势浩大，虽在夜色之中，也蔚为壮观。
所谓祭坛，是山顶上一块平整的方形巨石，上有一尊布尔神的雕像和一座长十余米，宽、高各约三米的青铜巨鼎。巨鼎周身刻着无数怪异图案和花纹。想来这就是老村长口中放置祭品的铜鼎了，尤嘉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这东西与棺材无异。
再仔细打量布尔神的雕像，据说这雕像是根据布尔神真容打造的，材质也是青铜，高近二十米，看形貌，果然如老村长所说是一个强壮魁梧的男人。铜像身披盔甲，肌肉盘结，手持长柄战刀席地而坐，看年纪三十西五岁左右，双眉斜飞入鬓，乱发如烈焰般竖起，高鼻薄唇，双眼圆睁炯炯有神。
雕塑铜像的工匠显然花了大气力，全身心投入才能将这布尔神刻画得与真人一般栩栩如生。不但毛发、血管清晰可见，就连那股俾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也在脸上尽显无疑，使人一望便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高台上设有几个座位，分别坐着各部族首领，大祭司带着尤嘉和阿影也上去就坐，老村长和随行人员却没有这个资格，到得山顶便与他们分手，融入了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翠姬则被专人带到了石台左侧的一个帐篷里。
几位部族首领见大祭司带着两个小孩子和一条巨蛇上了祭祀台，都露出奇怪的表情。大祭司解释了两人的身份，首领们立刻纷纷上前问好，尤嘉一一微笑应对，脑中却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疑惑和不信。
尤嘉心想，我要表明与布尔神平起平坐的身份，这样才好与他谈条件，连几个凡人都怀疑我，还如何救助翠姬？他有心立威，首接用自己的神念同时笼罩台上几人，在他们脑海中问道：“布尔神何时显灵？”
几人同时身体一震，露出极端恐惧的表情，有两人甚至从椅子上滑下来，坐倒在地，这种发自灵魂的颤栗他们以前只在布尔神身上领教过。此时此刻，只有大祭司还算镇定，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答道：“当神像发光时，祭奠仪式就会正式开始，我们现在先准备祭品。”
尤嘉又问道：“祭品中还有活人，能否取消，留她一条性命？”说这话时，他刻意加重了威严，话语虽然客气，却与命令无异。
大祭司满头大汗，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对布尔神的忠诚战胜了恐惧，说道：“那是布尔大神的神谕，我们绝对不敢违背，否则有毁灭的灾难降临我族，请您见谅，您的要求我们恕难从命。”
尤嘉微微一笑，挥手道：“那就按你们的规矩办吧。”他也没想过这么容易就能救出翠姬，为难这些凡人也没多大用，还不如首接找正主来得爽快。
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敢怀疑尤嘉了，几个首领无论表面还是内心都对他充满了敬畏。看着这些人的脸色，尤嘉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愿望能否成为事实，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实力，倘若自己比布尔神强，就能救出翠姬，若自己比红衣男孩强，就能救出花月，若自己比三清还强，拯救地球也未必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