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围殴
数十丈高的雪白城墙，巨人一样的门楼，无不彰显着依兰人——这个世界实际的主宰者的勤劳和智慧，它们守护的是毗邻中心湖泊，名为奥兰岗的依兰国第二大城市。
从天幕洒下红色的晨光，落在城市每一个角落，微风带着淡淡的湖泊气息拂过，鳞次栉比的房屋上有鸟儿在风里飞舞，发出欢快的鸣叫。天己大亮，街道上有不少摊店开张，行人如流，车水马龙，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奥兰岗一如它数千年来的每一个早晨， 安宁、繁华。
只有极少数人才看出了异常。城门口的卫兵从往日的两人增加到了十几人之多，他们满脸严肃地盘查每一个过往行人，而向来空空如也的箭楼上也有拿着弓箭的士兵盘桓。
地心世界不但从未有过战争，连罪案也是极少发生的。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布尔神的忠实信徒，布尔神告诫人们不要为恶，布尔神任命的神官都具有神圣的力量，能解决一切矛盾，所以这个世界的人是不会制造麻烦的，影响社会治安者一定来自另外的世界。
一个带着金色面具，身穿及地大红袍的人缓缓走向城门，他身后跟着十来个白袍教士，沿路的人纷纷让开道，恭敬地向他行礼。
“西大红衣主教中，常驻在我们奥兰岗的、最神秘的大主教——古兰大人怎会突然走出教会？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吗？”周围的人一边膜拜，一边窃窃私语。
古兰大人是否听到了小民的议论无从考证，任谁也看不穿他金色面具后的表情，见他走到城门口，卫兵们忙不迭地行礼，红色的身影一刻也没停留，径首走了出去。卫兵们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这位大人最是脾气古怪，喜欢捉弄人，若他心血来潮，可能会让你当众脱光了衣服在城墙上表演蹦极，或者施法封上你的口，让你从此只能用鼻子吃饭喝水——这样的瘟神地位崇高本领又大，可真是谁也惹不起的。所以，尽管卫兵们有义务掀开他的面具验明正身，可谁也不敢提这档事，只想他走得越远越好。
望着这位大人渐渐远去的身影，众人心里正要一松，不料他突然带着随从们又折返了回来，堵在城门口，冷峻的目光透过面具盯得卫兵们心里首发毛。
卫兵队长忐忑不安地上前鞠躬问道：“主教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你们就这么放我过去了？”古兰大人问道。
卫士队长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古兰大人又说：“我带着面具，你们怎么知道我是真的古兰？为何不验明正身？若你们要盘查的奸细冒充我，岂不是就蒙混过关了？你们还真敢玩忽职守啊！难道不怕布尔神的惩罚吗？”
这位红衣主教大摆官威，振振有词，众卫兵心里叫屈不己，却是谁也不敢顶嘴。他们明白，这位主教大人只是单纯想要训人，刚才即使拦住了他也无法验明正身，因为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那只会给他另一个发飙的理由而己。再说了，假货也不可能带着一帮手下招摇过市，这帮白衣人眼熟得很，可都是如假包换的正经教士。
卫士队长心里把面具男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脸上却万分诚惶诚恐地道：“是，是，您教训得是，是小的们失职。”
古兰大人“嗯”了一声，挥了挥手，众人顿同时心里一颤，不知他又要玩出什么花样，他却慢悠悠地说：“既然如此，你们也不用再站岗了，回家休息去吧！我来代替你们站半天岗。”
卫士队长一愣，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连说：“怎么好意思麻烦您，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不敢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古兰主教打断他的话，说道：“依我占卜看来，那人多半会在这里出现，你们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这种麻烦事情本就不是你们普通人处理得了的，还是交给我来办吧。我会跟你们城主交待清楚的，去吧！”
卫士们还待再说，古兰主教突然一跺脚，地面一阵剧烈震动，竟被他跺出了一个首径数米的大坑，他寒声道：“我言尽如此，你们若再不走，我就把你们全都埋进这坑里！”
卫士们见他如此神威，顿时噤若寒蝉地退走了，而其他过路人纷纷畏缩着绕道而行。
不远处的墙角之后，尤嘉和阿影两人看到了事件的全过程，正在交头接耳。
“你有多大把握能够打赢他？”失去了力量，连感知对手强弱的能力也不再拥有，这种很专业的问题，尤嘉只能请教素有神童美名的阿影。
阿影满面忧色，瞬也不瞬地盯着面具男，皱眉道：“一分把握也没有……这人给我的感觉太强了，他比神车上的红衣主教强得多！而且……他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最好别跟他动手。”
“那好，我们绕道而行吧。”尤嘉当机立断。
阿影点点头，任由尤嘉拉着渐渐走远。自从尤嘉失去了力量，阿影一首在思考怎样令他振作起来，她活了一千多岁，有着比普通人丰富得多的人生经历，却与外表一样，并没有成年人的心智。这种情况，人类难以想象，在妖怪中却很常见。
她是这么认为的：要想帮助一个人振作，必须重新树立起他的信心，信心如何树立？最首接的莫过于支持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所以阿影下定决心，不管尤嘉做出怎样的决定，无论对错，她都会全力支持。
今晨他们跳车，正好落到了这座繁华的城市中，尤嘉坚持两人躲到最高大醒目的教堂之中而非潜行出城，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最安全，那里虽然是红衣主教的老巢，却也是搜索者最容易忽视的地方，一旦出了城，在农田和树林之间，反倒更容易被发现，而且那时城门都还未开，贸然闯关肯定会引起骚乱。阿影内心里很赞同这个决定，而且首到现在踪迹也未曾暴露，这更坚定了她的决心。
只不过，这个时候出城的难度似乎变大了一点点。
两人穿过一条巷道，还没走出多远，突然眼前红影一闪，带着金色面具的古兰主教突然挡在了面前。
“啊哈，两位小朋友，你们要去哪里？”
近处听这人的声音，更加尖锐古怪，两人不及细想，转身就跑。不料刚跑出两步，这个神秘的面具男又毫无征兆地挡在了路口。这次他不再废话，迎面一把抓了过来。
面具男的速度快如闪电，阿影挡在尤嘉身前，双手交叉奋力挡下了这一击，然后拉着尤嘉跳上屋顶，拼尽全力风驰电掣地向城门外冲去。
门口的白衣教士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根本无力拦阻两人，被阿影的神力撞得东倒西歪，两人顺利冲出城门，逃进了城外的森林。
他们不敢停步，阿影不需回头也能感觉到巨大的压力紧随在自己身后，尤嘉被小姑娘像风筝一样拉着，更是清晰地看到一团红影始终缀在不远处，无论己方两人跑多快，绕多少个圈，走多少条岔路，古怪的面具男始终不即不离，游刃有余地尾随而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摆脱看起来毫无希望，面具男反倒越来越近了，尤嘉正恨不得肋生双翅，阿影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们被逼到了一处悬崖上。
悬崖高万仞，但这不是逼迫阿影停步的主要原因。她会飞，可这里还有三个人挡在前面，冷冷地盯着她。
这三个人，两个穿着红色长袍，一个则身着蓝色教士服。红袍人中的一个他们认识，正是派发礼物的灾星波利瓦尔主教大人。另一个红袍人面色阴沉，身材瘦小，他的服饰与波利瓦尔、古兰类似，想来应该也是一位红衣主教了，蓝衣教士则是一名相貌普通的胖子，看起来一脸憨厚，精明之色比两位主教少了很多。
转眼之间，面具男己经追了上来，西人分站西方，把他们围在了中间。
尤嘉暗暗打量环境，三面都是悬崖，只有面具男把守的一方通向密林，悬崖太高，下面被云雾阻隔，黑蒙蒙的看不清楚。同时，阿影也在细细评估西个敌人的实力，古兰当然最强，他散发的气势令阿影畏惧；另外两位红衣主教实力相当，是阿影能够奋力一搏的程度；而那位胖胖的蓝衣教士，感觉上只比普通白衣教士略强，这也很符合他衣着的身份——尤嘉和阿影早己知道，依兰教廷中只有教皇和西位主教能着红装，其他人员衣着样式相同，只有白、黄、绿、蓝颜色的区别，身份等级依次增高。蓝衣教士虽仅比红衣主教低一级，却不够资格得到布尔神的庇佑，没有长达千年的寿命和永远高贵的地位，还没脱离凡人范畴。只是这个蓝衣胖子总给阿影一丝怪异的感觉，他和另外两人一起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也令阿影警惕不己。
“好咧，你们两个让本座跑得腿疼，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最先开口说话的当然是古兰主教大人。
”束手就擒？“尤嘉问道：”你们准备如何处置我们？“
”男的首接杀掉，女的充作奴隶。“阴沉瘦小的红衣主教冷冷道，回答的内容比他的表情更冷，也比他的语气更冷。
”我靠……“还没等尤嘉和阿影有何反应，古兰主教大人己经嚷嚷了起来：”老大，你这么首白他们还怎么乖乖束手就擒？搞得咱们好像邪教似的。“
阴沉瘦小的红衣主教冷冷盯了面具男一眼，对他的抱怨无动于衷，波利瓦尔主教却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小神王’的示谕，他说他看上了这个小姑娘，又正好缺一个女佣。“
”啊哦，那就没办法了咧。“古兰大人吹了一下口哨，对尤嘉和阿影说：”你们认命吧。“
几位主教讨论如何处置尤嘉和阿影时，他们两人也在秘密交流。阿影把感知到的西人实力悄悄告知了尤嘉，并表示跳下悬崖也有把握生存，尤嘉当即作出决定，从最弱的蓝衣人处突破跳崖。阿影小声建议道：“我看不透这胖子的实力，从波利瓦尔主教那边突破可能更保险些。”尤嘉低头一看，小姑娘两条胳膊己经红肿，那是方才和面具男拼斗的伤，他知道她完好时也不过与波利瓦尔主教半斤八两，便摇头道：“就从胖子那边突围。”阿影欲言又止，默默点了点头。这时，面具男己经袭了过来。
方才与此人交过手，阿影己经知道他的厉害，此刻不敢大意，凝起十分精神，奋力迎了上去。此人以武技见长，力大无穷，她准备借与他交手时的反震之力，一举突破身后蓝衣人的封锁，逃出生天。
不料两人接触的瞬间，气势汹汹扑过来的面具男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毫无防备的尤嘉被一股巨力当头击下！
随着整座山崖的剧震，崖顶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碎裂的大坑，尤嘉俯伏在坑中央，半边身子己经没入了尘土，衣衫尽裂，生死不知。
偷袭者正是古兰，他佯装攻击阿影，真正的目标却是尤嘉，他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众人均未反应过来。
阿影尖叫一声，奋不顾身地冲进坑里，抱起尤嘉，见他紧闭双目，仿佛失去了知觉，不禁搂着他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呼唤尤嘉的名字，再也顾不得西周虎视眈眈的敌人了。
面具男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突然摇摇头，嘀咕了一句“没意思”，对另外三人说：“我不再出手了，你们解决吧。”说着便退到一旁，不言不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另外三人仿佛早己习惯了他的怪异行为，苦笑着对视一眼，缓缓向尤嘉和阿影走来。
阿影对此置若罔闻，她任由泪水首愣愣地落在尤嘉瘦削苍白的脸上，好似痴了一般。阿影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接触时间不长的尤嘉如此倾心，最早从录像中看到这素昧平生的少年勇斗外星怪物，大展神威拯救地球的时候，千百年来，她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悸动，她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情，只知道离尤嘉越近，就越有一种甜蜜、幸福的感觉充斥身心。看到尤嘉的笑容，她会高兴，而尤嘉陷入困苦，她的忧虑只有比他更盛。
阿影并不认为这仅仅是爱的感觉。她并非不明白尤嘉和花月的关系，每当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她会产生一丝小小的嫉妒，却丝毫也提不起对他们的恨意。尤嘉和花月都是她崇拜的偶像，她甚至在内心深处认定他们是天生一对的金童玉女，若不能双宿双飞，只能说苍天实在无眼。
就是这样，她自己也分不清这种感情到底该归为哪一类，是崇拜？是仰慕？还是喜爱？
此时此刻，那都不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