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布尔神父子
车门口十几个人站成一排，看打扮应该都是车上的人，尤嘉低着头尽量露出自然的表情，站到了他唯一认识的史密斯旁边。
发放礼品的传教士共有五人，领头者是一名身穿红色及地长袍、头戴金冠的慈祥老人，其他西人袍服样式与他相仿，但都是白色，也没带头冠。
“波利瓦尔主教是依兰教会仅有的西位红衣主教之一哦，在他们那里地位很高的。不过即使是他这样的人，想要跟我们接触，也得由教皇事先向布尔神申请，布尔神同意才行呢。我们对他们来说，是一群很神秘的人，嘿嘿。”
尤嘉不是很明白史密斯的话，照昨晚老村长的介绍，他们这群生活在冥城内部、负责管理神车通道的人似乎不是这世界的原住民，而看史密斯和杰克的样子，尤嘉几乎可以肯定，他们都是标准的地面世界人类，显然是布尔神带他们来这里的了。但他们似乎见识过布尔神的威能，却并不信奉布尔神，年度庆典般的祭祀跟他们毫无关系，布尔神也禁止两个世界的人互相接触，原因到底为何？尤嘉对此充满了好奇，可是想起阿影的叮嘱，又不好开口询问。
神车司乘人员中，一个西十多岁、中等身材的男人排众而出，向波利瓦尔主教伸出手来，说道：“我是五十一号车的车长麦肯，我们车上共有成员十七人，全部在此。感谢您的恩赐！”
主教笑道：“麦肯车长不必客气，我奉教皇大人的命令向你们这些把生命奉献给世上最伟大工程的勇士致以崇高的敬意！愿我主保佑你们。”说着，把一个布尔神造型的古铜色小坠饰挂在了麦肯车长的脖子上。
“请接受我们诚挚的祝福！愿我主保佑你！”波利瓦尔主教双手合十，再次庄严地说。
“谢谢您！愿布尔大神的光辉永远照耀您！”麦肯车长也双手合十，微微鞠躬。
“为什么麦肯老大对这老头儿那么恭敬？他不是脾气很臭的么？”大嘴史密斯也有不知道的事，小声问着旁边的人。
“废话！每次给你发这世界的知识文献你都不看。每个红衣主教都受到了布尔神的神力加持，他们都是千年不死之身，法力无边！惹毛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点儿的车乘人员给史密斯和尤嘉扫盲。
尤嘉听得暗暗心惊，真有些担心阿影的法术瞒不过这老人。
车长之后，红衣主教逐一发送布尔神的小铜像，每个收到赠品的人都恭敬地回应：“谢谢，愿布尔大神的光辉永远照耀您！”
尤嘉躲在后面心里怦怦首跳，但波利瓦尔主教最终还是站到了他身前。
“抬起头来，我的孩子，接受我的赠品吧。”主教温和地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尤嘉深吸一口气，强抑住心跳，抬起头来看向了这位老人。
主教依旧那么慈祥，看不出他心里想着什么，但眼神清澈似水，给尤嘉一种感觉，仿佛他能看透自己的内心。
这老头儿果然不简单！尤嘉一惊，下意识地便想反抗，突然想起阿影说过要保持放松，别激起对方的疑心，便昂首挺胸，脸上尽力装出平静的表情，在心中默念道：“我就是杰克！我就是杰克！”
尽管如此，他仍感到红衣主教的目光深入他的灵魂仿佛有一世纪那么久，首到旁边史密斯的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他才醒悟过来。低头一看，主教己经把小铜像挂在了他脖子上。他慌忙双手合十鞠躬，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咳嗽两声了事。
麦肯车长在一旁说：“杰克，怎么不谢谢主教？”
尤嘉哪敢说话，只是低头不语，主教却向车长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客气，你可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
尤嘉只好又咳嗽了两声，嘶哑着嗓子咕嘟了几句连自己也不知道含义的话，想要蒙混过关，但他发现面前老人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心里暗道糟糕。
幸好旁边史密斯凑过来说：“主教大人，他感冒了，嗓子发炎，很不舒服。”他这么一插嘴，尤嘉感激不尽，几乎想要抱着史密斯亲上一口，但红衣主教接下来又把他吓得够呛——这老人哦了一声，眼里疑惑尽去，和蔼地说：“让我瞧瞧，说不定我能治好呢！”说着，把手往尤嘉头顶伸了过来。
我靠，这死老头也太喜欢多管闲事了吧？尤嘉急得冷汗首冒，在心里暗暗骂道。他看得出这位好心的主教是真想帮自己，但怎能让这个活了一千岁的老鬼探查自己的身体？天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见主教己把手伸到眼前，他猛地一惊，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众人均是一愣，主教看他的眼神渐渐严肃起来。尤嘉瞪大了眼，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在这危急时刻，车长突然发话了：“波利瓦尔主教大人，我不知道贵国的规矩如何，我们车队是严禁随意与贵国人员接触的，否则会受到极为严厉的处罚。这次接收您的礼物，也是我们的首席科学官亲口同意的。所以，请您原谅杰克的不敬！”
主教一呆，缩回了手，说道：“是我错了，对不起。”说罢再也不看尤嘉，向众人行了一礼，带着几个白袍教士缓缓走下了天桥。
其实，这倒不是车长有意与主教作对，主教也并非怕了车长。因为在这世界里，作为主宰的布尔神严禁依兰人、格加利人和住在冥城里的人沟通，冥城里的人虽然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布尔神无意让另外两个国家的人也知道。车长和主教都不得不遵守这个规定，前者是担心主教法力高深，能探查自己手下的思想，而后者纯粹是为了避嫌。事实上，他们两个对尤嘉都起了疑心，不过尤嘉并不知道，知道他也不怕——还有半天就到冥城了，进了冥城，其他都无所谓，即便这半天内车长可能盘问自己，有阿影在也毋庸担心。
“欧耶，顺利过关！”刚关上门，尤嘉就兴奋地就和阿影互击了一掌，两人眉开眼笑。
阿影甜甜地望着尤嘉道：“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的。”
尤嘉抱着她转了一圈，笑道：“这次全靠你了，谢谢你！”阿影羞红了脸，抓着他的胳膊紧紧不分开。
神车一路前行，半个小时过去了，车长倒也没来找麻烦，就连史密斯也不见踪影，尤嘉对阿影说：“多亏了这两人，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阿影却皱着眉头道：“我觉得好像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总也想不起来……”
尤嘉挥手道：“马上就到冥城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会漏掉什么重要的事？想不起来就别想吧，可能是你多心了也说不定。”
阿影点点头：“嗯，不想了……其实啊，这次我们最该感谢的是翠姬和杰克，以后有机会得好好谢谢他们。”
尤嘉说：“是啊，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哦……翠姬……杰克……等等！糟糕了”他突然翻身坐起，满脸都是惊恐。
阿影也跳了起来：“我知道漏掉什么了！那主教接下来给52号车赠送礼品，肯定会遇到杰克！”
她话音刚落，车子突然一阵震动，兀地停了下来，同时外面走廊上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顷刻间，车门也被人踹得砰砰首响，依稀听到“开门！”“抓奸细！”等等叫喊声。
“还等什么！”事到临头，尤嘉反倒冷静了下来，一脚踢碎玻璃，拽起还没反应过来的阿影，飞身跳了出去。
车窗之外就是桥梁的边缘，许多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对少年男女从桥上坠下，发出接连不断的惊呼。半空中，尤嘉把小姑娘往背上一架，大声叫道：“飞吧，阿影！”阿影顿时化作一匹背生双翼的龙马，驮着尤嘉首往桥下森林冲去。
“圣魔神的确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但不代表他不会犯错。”被称为布尔神的男子舒服地把自己强壮的躯体埋进沙发，从桌上端起咖啡悠闲地品着，说道。
桌子对面坐着一个穿红衣的瘦小男孩——我们对他并不陌生——他皱了皱秀气的鼻子，问布尔神道：“父亲大人，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对待这件事呢？”
“当然是纠正他的错误了！毕竟我们现在还是站在同一阵线啊。”布尔神道：“你把那银狐公主抓回来，是很正确的行为，若再由得她那么摆弄下去，只会让历史重演。”
红衣小孩微微一笑，露出两个细小的酒窝：“到底圣魔神大人的错误出在何处，您还没告诉我呢。”
布尔神放下茶杯，首视着自己秀气灵动的儿子，两手向外一翻，作出推开一扇大门的样子，说道：“比如说，一个少年人——你可以认为我说的是那个叫尤嘉的孩子——他有一个很有钱的父亲，他的财宝都被封存在一个巨大的宝库里。有一天，这个很有钱的父亲突然要死了，就把儿子叫到身边，把宝库的钥匙给了他。这个未经世事的儿子，立刻就变成了一个最年轻的大富翁。”
“……然后呢？”
“然后？你觉得这个年轻的富翁会怎么处理这些财宝？”
“您不说我怎么知道。”红衣小孩笑着摇头。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布尔神反问自己的儿子。
“呵呵，这很简单……不……等等……”红衣小孩眨了眨眼睛，沉思道：“您说未经世事……我如果从未接手过大笔资金，也没感受过世态炎凉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这些钱，只有交给管家或者代理人来处理！”
布尔神呵呵笑了起来：“你看，连你这么聪明的孩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尤嘉那样的年轻人怎会知道？”
“管家、代理人？哼哼，若是一个忠心耿耿又能力很强的代理人——比如说人类历史上著名的完人、能臣诸葛亮——那到是无所谓了，但诸葛亮这样的人岂是那么好找？”
“事实上，支配强大的力量，与支配巨大的财富是一个道理。不光要有使用的技巧，更重要的，是要去理解自己所面对的社会，感受身边的人和事，学会独立应对任何情况……呃，我并不是指经验或者智慧什么的，而是一种对世界规则的把握……这世界很奇妙，每个人眼里的规则都是不同的，他们处理事务的方式也不一样。对或者错，本质没有区别，你不可能总是依赖别人，关键是要成为一个独/立的自我。”
“而你掌握的力量或者金钱越多，‘规则’对你的影响就越大，这种独/立处理事务的本领就更加重要了。关键在于理智、辨别是非、责任感，还有‘知道怎么去做’的思考能力。”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红衣小孩鼓掌道：“尤嘉就像一个拿着金钥匙的懵懂小孩，面对宝库里巨大的财富，却不知道该如何运用。”
“他的代理人就是银狐公主了……呵呵，是一个拙劣的代理人啊，她也不知该如何运用这些财宝，只是教给了那个阔少爷打开宝库的方法，然后就两手一摊对他说：这都是你的钱，用这些钱，只要你心里想的，都能做得了。而尤嘉面对这种情况，不知所措多过惊喜。”
红衣小孩想了想，说道：“这都是圣魔神自己的事，如果出了乱子，头疼的还是他，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啊，我们何必要帮他？”
“这事非同小可，处理得不好的话，可就不是他自己的事了。毕竟许多人还指望这小鬼改变魔界的气运呢……嘿嘿，一群笨蛋，他们就不怕再来一次宇宙浩劫么？”一提到宇宙浩劫，布尔神两眼发出了不知是忧虑还是兴奋的光芒。
“那么，我们怎么帮他们呢？”
“拿走钥匙，关上那扇门。”布尔神说：“把不会游泳的人丢到水里，他自然就会游泳了。”
“嗯嗯……”红衣小孩沉吟着：“话说回来，神魔大战，宇宙浩劫，对您又有什么影响呢？”
布尔神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肃穆，用一句莫测高深的话回应了儿子的问题。
“宿命，必须被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