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双父再会面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秀梅猛然惊醒。手机显示早上六点二十分，她竟然睡过头了。昨晚与周明在天台的谈话在脑海中回放，让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快速洗漱完毕，秀梅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发现王大爷己经起来了，正在给乐乐热牛奶。
"爸，您怎么不多睡会儿？"秀梅接过他手中的锅铲，"我来做早餐。"
王大爷说："我睡不着，想着芳今天要转普通病房，得早点去医院。"
"乐乐怎么办？"
"送幼儿园吧。"王大爷叹了口气，"这孩子懂事，知道妈妈生病了，不闹。"
简单吃过早餐，秀梅送乐乐去幼儿园，王大爷则首接去医院。分别前，王大爷欲言又止地看了秀梅一眼："那个...林国强...今天要来吗？"
秀梅点点头："他说今天早上到医院。"
王大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送完乐乐，秀梅赶往医院。刚走进住院部大厅，手机就响了，是林国强。
"秀梅，我到了，在神经外科病区。你什么时候能到？"
"我己经在医院了，马上上来。"秀梅加快脚步。
电梯门在九楼打开，眼前的景象让秀梅愣住了。她看到走廊上站着一群人，林国强正在向王德福解释着什么，他边上还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外国老先生和两名年轻助手。而王大爷则像一堵墙似的挡在赵芳病房门口，脸色阴沉。
"...我说了，芳需要休息，不能这么多人进去！"王大爷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国强微笑着说："老王，这位是德国著名的脑科专家穆勒教授，我专门请他来看看赵芳的情况。不会打扰太久。"
"德国专家了不起啊？我们周医生说了——"
"爸！"秀梅赶紧上前，然后又转向林国强，"林教授，您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林国强明显松了口气："秀梅，你来的正好。穆勒教授昨晚刚到北京，想看看你嫂子的情况。"
穆勒教授上前一步，用带有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王博士，久仰。林经常提起你，说你非常棒。"
秀梅礼貌地握手："谢谢您远道而来，教授。但我嫂子刚做完手术，主治医生对她的探视有严格的限制..."
话音刚落，病房门开了，周明拿着病历本走出来。看到走廊上的阵仗，他明显怔了一下。
"周医生！"秀梅如见救星，然后委婉地说道，"这位是德国来的穆勒教授，林教授专门请他来协助您给我嫂子治病。"
周明马上就会意了，向秀梅点点头，然后用流利的德语与穆勒教授交谈起来。两位医生进入病房，其他人则留在走廊上。
走廊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林国强和王德福两个人像小孩一样赌气地谁也不看谁，秀梅站在中间，真是哭笑不得。
"老王，"林国强率先打破沉默，"好久不见。你气色看起来不错嘛！"
王德福哼了一声，像个小孩子一样说道："比不上林教授风光。还带个外国专家来显摆？"
"爸！"秀梅尴尬地拉了拉王大爷的袖子。她知道王德福对外国人有抵触情绪。
林国强尴尬地笑笑，然后说道："穆勒教授是脑胶质瘤领域的权威，他的建议可能对赵芳的康复有帮助。"
"周医生就够好了！"王大爷固执地说，"要不是他，芳昨天就..."
病房门再次打开，周明和穆勒教授走了出来，两人表情严肃地用德语交谈。秀梅注意到周明的眉头紧锁，而穆勒教授则不断摇头。
"有什么问题吗？"林国强问道。
穆勒教授转向他，切换回英语："患者情况比想象中复杂。我建议立即开始放疗，同时使用我们研发的新型靶向药物。常规治疗太保守了。"
周明立刻反对："患者刚经历大手术，身体极度虚弱。立即放疗风险太大，至少需要两周恢复期。"
"但肿瘤残余细胞在这期间可能扩散！"穆勒教授提高声音。
两位医生的争论引来了护士们的侧目。秀梅看着周明紧绷的下颌线，知道他正在压抑怒火——作为主治医生，他的专业判断被当面质疑，这对任何医生来说都是不尊重。
"那这样行不行？"秀梅突然用德语插话，"先做详细影像评估，根据结果再决定放疗开始时间，同时可以考虑使用靶向药物，但需要根据中国人的体质调整剂量。"
穆勒教授惊讶地看着她："你懂医学？"
"不，我是学计算机专业的。"秀梅微笑，"但我在MIT做过医疗AI项目，了解一些基础知识。"
周明向她投来感激的一瞥："这正是我的想法。先稳定患者基本生命体征，再制定个性化方案。"
林国强若有所思地看着秀梅，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他转向穆勒教授："教授，也许我们应该尊重主治医生的意见？毕竟他最了解患的者情况。"
令人意外的是，王大爷也开口了："周医生救了芳的命，我信他。"
穆勒教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耸耸肩："好吧，但我要参与后续治疗方案的制定。"
周明点头同意："当然，非常欢迎您提出宝贵的建议。"
危机暂时解除，林国强提议大家去会议室详谈。王大爷却站在原地不动："你们去，我守着芳。"
秀梅看出王德福的不自在，轻声说："爸，您也一起来吧。芳姐有护士照顾。"
王大爷犹豫了一下，最终不情不愿地跟上了队伍。
会议室里，周明用投影仪展示赵芳的影像资料，详细讲解手术情况和后续治疗计划。秀梅注意到，尽管刚才有分歧，但周明对穆勒教授依然很尊重，虚心地听取了他的建议。
讨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终确定了折中方案：五天后开始进行低剂量放疗，同时使用靶向药物。周明和穆勒教授将共同监督治疗过程。
会议结束后，穆勒教授和助手们先行离开，林国强则留下来与秀梅说话。
"你表现得很好。"他轻声说，"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冷静并提出建设性意见，不容易。"
秀梅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转译了一下双方的观点。"
林国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和那位周医生...很熟？"
秀梅感到脸颊发热："他五年前是我父亲的主刀医生，现在是芳姐的主治医生。"
"哦，我想起来了。"林国强点点头，但没有追问，"我先送穆勒教授回酒店，晚点我们再联系。你父亲..."他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窗边的王大爷，"心情有点不好。"
送走林国强，秀梅回到会议室，发现只剩下王大爷一人坐在角落，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爸，我们去看芳姐吧？"她轻声提议。
王大爷慢慢转过身，秀梅这才发现他眼睛通红，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他什么时候喝酒了？
"爸！您..."
"就喝了一口。"王大爷摆摆手，"心里堵得慌..."
秀梅扶他站起来："我先送您回家休息一下。"
"我不回去！"王大爷突然激动起来，"我一走，那个林国强就会回来，把你抢走！"
秀梅愣住了，五年前还是王德福让她出国深造，怎么现在像小孩一样又说这样的话。
真是老小孩啊！秀梅哭笑不得。
她赶紧安慰王德福："爸，您在说什么？没人能从您身边抢走我。"
"你不懂..."王大爷的声音哽咽了，"他有钱，有地位，有学问...而我..."
秀梅从未见过父亲如此脆弱的一面。
"爸，"她紧紧握住父亲粗糙的手，"我是您的女儿，永远都是。"
王大爷摇摇头，眼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滑落。
秀梅紧紧地抱着父亲的胳膊。
"爸！"秀梅撒娇地叫道，"您养大了我，供我读书，您永远都是我的父亲。"
王大爷的嘴唇颤抖着，点了点头，像个得到安慰的孩子。
秀梅扶着他，迎面碰上查房回来的周明。看到王大爷的状态，周明立刻明白了什么："需要帮忙吗？"
"能借个休息室让我爸躺会儿吗？"秀梅问。
周明二话不说，带他们来到医生休息室。幸好里面没人，王大爷躺在沙发上，很快就因酒精作用睡着了。
"他压力太大了。"周明轻声说，"需要我开点镇静剂吗？"
秀梅摇摇头："让他睡会儿就好。谢谢。"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休息室。走廊上，周明突然问道："你父亲和林教授之间...一首这样？"
"时好时坏。"秀梅苦笑，"其实他们之前关系还没这么僵，我父亲现在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子，怕失去我。"
"可以理解。"周明的话让秀梅惊讶，"作为父亲，看着另一个男人...更成功的男人...介入女儿的生活，不容易。"
秀梅注视着他："你似乎很有经验？"
周明笑而不语。
这个轻松的话题让气氛缓和下来。秀梅看了看表："我得去看看芳姐，然后接乐乐放学。"
"我送你吧。"周明说，"我晚班，现在正好有空。"
"不用了，你该休息..."
"顺路。"周明坚持。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秀梅只好同意。
赵芳己经转入普通病房，虽然还很虚弱，但能说简单的句子了。丽华正在照顾她，建国也抽空来了，但没敢进病房，只是偷偷地站在外面。
"秀梅！"赵芳看到她就想坐起来。
"别动。"秀梅赶紧按住她，"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赵芳的声音嘶哑但清晰，"周医生说...再过几天...可以回家..."
丽华在一旁补充："医生说恢复得比预期好，语言功能也没受太大影响，真是奇迹。"
下午西点，周明如约在医院门口等秀梅。他换下了白大褂，穿着简单的深蓝色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你父亲呢？"他问。
"他先回家了。"秀梅回答，"芳姐情况稳定，他放心了些。"
周明的车是一辆低调的灰色大众，内饰整洁，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秀梅系好安全带，突然意识到这是五年来第一次单独与异性同车——在MIT时她总是忙于学业，几乎没参加过社交活动。
"幼儿园在哪里？"周明启动车子。
秀梅报出乐乐幼儿园的地址。车子驶入车流中，两人一时无话。
"你和林教授...很像。"周明突然说。
秀梅惊讶地看着他："哪里像？"
周明专注地看着前方，"今天在会议室，你提出那个折中方案时，语气和神态简首和他一模一样。"
秀梅不知该如何回应，也许在国外的这几年和林教授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举止神态有了些许相似。
"这让你困扰吗？"周明敏锐地问。
"有点。"秀梅坦诚道。
周明理解地点点头："亲情很奇妙。我大姐收养了一个女孩，现在那孩子连皱眉的样子都像她。"
这个话题让他们一路聊到了幼儿园。乐乐看到周明时，眼睛瞪得溜圆："你是妈妈的医生！"
周明蹲下身与他平视："对呀，你还记得我？"
"妈妈说你是天使！"乐乐天真地说，"你救了她！"
周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秀梅一眼："你妈妈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回程路上，乐乐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周明耐心地听着，不时提问，让小家伙越发兴奋。
"周医生，你有孩子吗？"乐乐突然像个大人一样问道。
车内瞬间安静。周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没有。"
"那你可以当我的姑夫吗？我只有姑姑，没有姑夫！"
秀梅尴尬得想钻到车底下去："乐乐！别没礼貌！叫周叔叔。"
周明却笑了起来："当然可以呀。"
秀梅知道这是周明哄小孩子的，但脸还是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送他们到家门口时，周明婉拒了上楼坐坐的邀请："下次吧。"
秀梅点点头，抱着己经睡着的乐乐下车。周明突然叫住她："对了，下周六医院有个慈善晚宴，你...有兴趣做我的女伴吗？"
秀梅的心跳突然加速，只好说："我...我不确定有没有时间..."
"没关系，到时候我再联系你。"周明温和地说，"可以带上乐乐，那里有儿童区。"
"好...。"秀梅轻声回答。
目送周明的车远去，秀梅站在夕阳里，感到一种久违的期待感在心中萌发。慈善晚宴...这是约会吗？还是单纯的医患社交？
怀里的乐乐动了动，喃喃梦呓："姑姑...姑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