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罗凤被吐蕃摆了一道。
吐蕃王随意地和阁罗凤赔罪:“赞普钟见谅,本王属下一时不察,失了手,损失了不少南诏将士。来,让我这将军罚酒三杯!”这算什么罚。
吐蕃王笑言:“不知赞普钟此去洱海,是有什么收获啊?”此话一出,阁罗凤幡然醒悟,这是警告。
他现在前有唐军,后有吐蕃,两军夹攻,被拿捏得死死的。阁罗凤暗啐一声,不敢不应。他赔笑:“哪儿有什么收获。”
吐蕃王冷笑一声,把话敞开了说的明明白白:“阁罗凤,别和本王玩儿阴招。”阎罗凤握着酒樽的手用力,他极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失态。
这是安庆绪找来沈期的原因。
而他要借沈期之手制衡大唐和吐蕃。
齐桓得管仲而霸,用竖刁而虫沙;唐皇不知得沈期而抗吐蕃、南诏,任杨国忠而丧国。南诏知川兵脆弱,力量不足,更与吐蕃相谋。阴有据蜀志,间出剽州县。此时唐诸军大集,李宓先檄水西兵三万守川地和会理,分八道进兵。川师西路,黔师三路,楚师一路分两翼,李宓居中军策应。只是,中军缺粮,官仓不够,西周州县不敢借、不够用;沿路山匪盗贼劫军粮而胫走,难以遏制。更有城中讹言寇至,民争避匿,边民争逃入都门。
南诏军民皆兵,可唐军多为强征。
李宓曾上书,请停税课且增兵万人。而此时难征兵旅。而后他又上书分条上奏兵士粮食、和议、战斗之策,帝皆不报。朝廷之事皆由杨国忠一手统揽,下令进攻。
如今南诏瘴气侵袭,兵未发而死伤大半。
羽檄如流星,虎符合专城。李宓无策,西面楚歌。
这是一场持久战,唐军禁不起损耗。
沈期深入南诏,归鱼羡留守剑南。
一个攻敌,一个守城。沈期一人便攻破了东爨居地,一人之躯,万人阻挡。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回了剑南。
李宓的郑夫人在城里施粥,那是一个端庄大方极聪慧的妇人,归鱼羡刚入城时所遇见的第一位女子便是郑姝。
归鱼羡去接沈期时,告诉他郑夫人在等。
郑姝会医。更重要的是,她有资源,人力、物资,李宓都给她留了一部分。见到沈期,郑姝不好首接对沈期用药,开了许多方子让其温养。
郑姝荆布麻衣不掩气质卓然,手拿一卷敕令皇旨,举过头顶供至归鱼羡面前。
“沈大宗师的圣旨,妾替李将军送到了。”她梳着高髻,发丝未乱。浅笑时,眼角漾起一尾纹。她说:“李将军说让妾守在酥城街,给接一幅画像,让妾,等您。”
归鱼羡忍不住嘟囔:“咱们的行程都被笨蛋大人卖光了。”
沈期敲敲她额头:“他连咱们的行程都猜得半差不差,哪儿笨了?”
归鱼羡没好气:“是,聪明过头。”
“别当他面说。”
“你怎么这么护着他?”
“我没护他。”
等到他们打开卷轴,默观圣旨时,便知非但如此。
皇旨是下给李宓的,盖的是圣人的玉玺。旨上的命令却是杨右相下的,命令他慎用兵将,旨末,缉拿沈期。与皇旨质地不同,最后一句,用的是贴黄。
归鱼羡冷哼:“挺有能耐啊,缉拿沈期。”
沈期蹙眉:“这是杨国忠的意思还是圣人的意思。”
郑姝粗茶淡饭地招待他们:“不论是宰相的意思还是圣意,将军都不想得罪您。”
她说:“南诏王阁罗凤与将军是故交,阁罗凤能面见您、知道您,我们将军自然也知道。”
归鱼羡似笑非笑:“尊夫人懂得真多。”
郑姝风轻云淡地看她一眼说:“杨国忠当年把我送到李宓府里时,我才十六岁。”
啊……间谍,杨国忠的下属。性格这么刚!还首呼其名!
郑姝微微失神:“后来,杨国忠威胁李将军,用一个孩子。”那是将军长女,三十二年过去,谁也寻不到她的踪迹。“沈大宗师,妾和右相是敌非友。”
李将军以为那是杨国忠的孩子。就像吕不韦把赵氏送给庄襄王,杨国忠把郑姝送给李宓。庄襄王猜忌赢政是吕不韦子,李宓猜忌长女是杨国忠女。三十二年,何尝不是同床异梦。
郑姝猛地回神,生硬地转移话题:“将军说,南诏受圣朝册封,称臣纳贡,不违不悖,岂有风云突变之理。为将者当禀忠于国,如今君命难串,纵然洞悉事态原委,也无回天之力。”
她一字不落地转述李宓所言:“将军岂求沈大宗师相助。”
沈期沉吟:“安禄山与吴王战,送来了不少俘虏,可助李将军。”
郑姝:“听闻沈大宗师有盖世之功,今至我云南亦有荣唐之心,何故无助?”
沈期:“杨国忠主事征伐南诏,遥领剑南,拜剑南节度使。”
他话没说明,郑姝却听得懂弦外之音:“他不是杨国忠的走狗。”
朝堂之上,党派相争。
杨国忠结交北方大将哥舒翰,云南留守李宓。若李宓不站队,就只能成为党派之争的牺牲品。这是现实,也是没得选。
李宓的确是杨国忠的人,可也是大唐的将。
沈期的袖子被归鱼羡从右边一扯,他转头对上归鱼羡的视线。入城前归鱼羡的话他还记得。
他略思忖,而后回复郑姝:“劳烦李夫人引荐。”
郑姝松了口气:“有劳。”她也算任务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