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提着几个鼓囊囊的布包从内区坊市出来时,夕阳正将青石板路染成蜜色。
布包里装着新置的黄尾狼腋毛笔、符纸、灵墨,还有半块灵兽肉——方才在万象阁挑符笔时,他特意多买了些食材,想着回屋煮锅灵米粥填填肚子。
可刚拐进通往后巷的窄道,他脚步便顿住了。
巷子口立着三个修士,两个守在路中间,一个倚着墙根,腰间都别着刻有"坊市巡逻"字样的铁牌。
最前头那个三角眼修士正叉着腰,冲两个穿青衫的外乡修士嚷嚷:"不是本巷住户?那哪能进?赶紧走赶紧走!"
"两位爷通融通融,"青衫修士赔着笑,左右张望一眼,袖中快速滑出两块下品灵石,"我们是醉烟楼来收账的,王寇那小子欠了三个月酒钱,再拖下去楼里要罚小的了。"
三角眼修士捏着灵石的手往袖里一缩,脸上立刻堆起笑:"早说嘛!这巷子最里头第三户就是王寇家,快去快回啊。"
林默站在五步外看着这出戏,指尖轻轻着怀里的房屋令牌。
等那两个青衫修士匆匆跑远,他才上前两步。
"站住!"倚墙的长脸修士首起身子,目光扫过林默手里的布包,"哪户的?"
林默将令牌递过去。长脸修士接过,借着夕阳看了眼背面的房号,眉峰突然一挑:"37号?隔壁就是王寇家的36号?"
他抬眼仔细打量林默,见对方不过炼气中期的修为,穿着洗得发白的青麻衫,倒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这才把令牌拍回林默掌心,"进去吧,别惹事。"
巷子里的气氛比外头压抑十倍。
往日里总蹲在墙根下棋的老修士不见了,晒在竹篙上的修士服也收得干干净净。每隔几步就能看见巡逻队员,有的拎着铜锣敲"各家各户开门",有的举着小本在记录,连墙根打盹的黄狸猫都被惊得窜上了屋檐。
林默刚走两步,就见前方36号门口蜷着个人影。
王寇正坐在自家门槛上,双手抱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活像被抢了糖的孩童。
他发梢还沾着酒气,膝盖上的青布裤蹭得满是泥,脚边扔着个空酒坛,坛口还挂着半片未撕净的"醉烟楼"封条。
林默放慢脚步,目光扫过王寇家紧闭的木门——昨日还围满看客的门扉,此刻己被陈务用乌金令牌罩上了防护罩,淡青色的光膜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他经过王寇身边时,故意放轻了脚步,却还是听见对方抽噎着嘟囔:"阿爹...阿爹你走了,寇儿可怎么活啊..."
"这货又在演什么苦情戏?"林默心里嘀咕着,加快脚步往37号走。
推开门的瞬间,他闻到了屋里残留的灵米香——走得急没关火,灶上的陶锅还冒着热气。
林默把布包往桌上一放,正打算掀锅盖看看粥煮得如何,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谁?"
"巡逻队。"
林默开了门,就见陈务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手持短棍的队员。这位炼气后期的小队长今日没穿常服,换了件玄色劲装,腰间悬着那方乌金令牌,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例行调查,隔壁命案,你配合一下。"陈务声音像淬了冰,说完也不等林默应,抬脚就往屋里走,两个手下则一左一右守住了门。
林默关上门,看着陈务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扫过桌上的符笔、符纸,在灶台上的陶锅前停了停,最后落在墙角的制符案上。
案头摆着半卷《一阶符篆入门》,墨迹未干的引火符歪歪扭扭躺在案边,还带着焦糊味。
"你是制符师?"陈务突然开口。
"一阶下品。"林默抱臂靠在门框上,目光跟着陈务转。
"会绘制一阶下品飞针符吗?"
林默挑眉:"秘籍里没这符。"
陈务的手指在制符案上敲了敲,目光突然变得锋利:"飞针符确实不在《一阶符篆入门》里。"
他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枚细如牛毛的银针,"这是从死者脑内取出的,表面有符纹残留。经鉴定,是一阶中品飞针符的器灵。"
林默盯着那枚银针,喉结动了动。他记得昨日在王寇家外,梁老说死者是被微小暗器偷袭脑部致死——原来这"暗器"竟是符篆器灵。
"昨晚亥时三刻到子时一刻,你在哪里?"陈务突然转身。
"在制符。"
"和谁一起?"
"就我自己。"
"可曾听见隔壁动静?"
"坊市夜里有禁声阵,听不清。"
陈务又问了些诸如"何时搬来"、"每月用多少灵米"、"与哪些修士往来"的问题,林默一一回答,心里却首犯嘀咕:"这是在查案还是在查户口?"
"你和王寇有过节吗?"
这问题来得突然,林默顿了顿:"年轻气盛,有过意气之争,没什么过节。"
陈务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王寇指认你嫌疑大。他说,你上月因符纸分配的事和他吵过架,还说要'让他好看'。"
他指节敲了敲桌上的符笔布包,"巧了,飞针符需要一阶中品符笔才能绘制——你今日刚买的符笔,倒是合用。"
林默只觉血往脑门上涌。上月那事不过是王寇抢了他在符师行会订的符纸,他当时不过说了句"莫要欺人太甚",如今竟被编成"要让他好看"。
更可气的是,这王寇昨日还在酒楼醉得人事不省,今日倒醒得比谁都快,坐在自家门口哭嚎不说,还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这货丧心病狂!"林默攥紧了拳头,声音里带着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