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的残羹还剩半盏冷汤,林默刚要开口追问洛馨然“现在的工作”具体指什么,院门口便传来脚步声。
“哟,两位这是在赏月呢,还是在对诗啊?”徐汀兰挎着竹篮晃进来,发间的青玉簪子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她瞥了眼石桌上的空碗,又看看洛馨然耷拉着的肩,嘴角勾起抹促狭的笑。
林默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朝徐汀兰使了个眼色——洛馨然从下午就不对劲,刚才问完那句话便又沉默了,他正愁不知如何开解。
徐汀兰立刻收了玩笑,把竹篮往石桌上一放,竹篮里飘出药草的苦香。她在洛馨然对面坐下,伸手碰了碰对方搁在石桌上的手背:“馨然这是怎么了?我上午去百丹阁当值,回来路上买了点灵米,想着晚上煮甜粥——”
“我是不是不适合跳舞了?”洛馨然突然开口,声音像被水浸过的棉絮,“最近打赏的客人越来越少,老板娘说上个月打赏排名倒数,要扣我月钱,从六十灵石降到五十灵石。”
暮色漫过石桌,徐汀兰的竹篮投下一片阴影,恰好罩住洛馨然绞在一起的手指。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霓裳楼看洛馨然跳舞的场景——水袖翻飞如流霞,台下的客人捧着玉盏,眼睛都首了,打赏的灵石堆成小山。
“你在霓裳楼洁身自好,从不以其他方式感谢打赏客人,得了个‘冰仙子’的称号。”
徐汀兰指尖着竹篮边缘的纹路,“起初客人欣赏你的性格,打赏不少,但时间久了,他们觉得打赏无回应,便不再打赏了。”
石桌另一侧的林默捏着茶盏,指节微微发紧。
他上个月陪徐汀兰去霓裳楼取过药材,亲眼见过其他舞姬如何倚着客人的胳膊笑,如何把客人塞来的灵石揣进怀里时,再递上颗剥好的灵果。
洛馨然却总是跳完舞便退到后台,连正眼都不瞧那些挥金如土的阔少。
“要不你换个职业吧?”林默突然开口。他想起自己在散修市场见过卖符的、驯兽的、替人看风水的,总不至于只能跳舞。
徐汀兰却摇头:“内区店铺基本不招工,市场饱和,找工作困难。我的百丹阁伙计工作还是父亲花大代价争取来的。
”她从竹篮里摸出把灵米,在掌心摊开,“你当那些掌柜的愿意多养个吃闲饭的?上个月同福楼裁了三个跑堂,说是要缩减开支。”
林默没再说话。他想起自己在杂役房当差时,见过太多人挤破头想进内区店铺,最后只能去外城给人当护院,或是在散修市场摆个破摊子。
洛馨然若真要换工作,怕是比他当年更难。
石桌旁的蝉鸣突然高了些。洛馨然望着院角那株老槐树,树影在她脸上晃出细碎的光斑:“我干这份工作多年,突然不干可惜,想继续干,但自己一无所长,离开霓裳楼也不知做什么。”
她声音越来越低,“学裁缝?我手笨,上次给梁仙子补衣服,针脚歪得像蜈蚣。学炼丹?我连火都控不稳,上次烧糊了半炉凝气丹。”
“说谁呢?”
梁蕊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她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发梢还沾着星点草屑,显然刚从散修市场回来。
见石桌旁三人脸色都不大好,她把布包往石桌上一扔,布包里立刻滚出几株带泥的灵草:“怎么都跟霜打了似的?”
“馨然在愁打赏的事。”徐汀兰把情况简单说了,末了叹道,“她又不肯学旁的舞姬那样——”
“要不你对打赏客人有所表示?”梁蕊首接截断话头。她蹲下来,从布包里翻出株开着蓝花的灵草,“比如客人打赏十块灵石,你递杯茶;打赏五十块,笑一笑;打赏一百块——”
“我不愿意。”洛馨然打断她,声音突然拔高,“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货架上的灵玉。我跳舞是为了……为了……”
她顿了顿,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为了让别人看见好看的东西,不是为了让他们觉得花灵石就能买我的笑。”
梁蕊把蓝花灵草放回布包,拍了拍手站起来:“那你就辞去工作,跟我去散修市场摆摊,能赚灵石。”
她指了指自己沾着草屑的发梢,“我今天卖了三株清灵草,赚了二十块灵石。你要是肯跟我学认灵草、辨年份,保准比在霓裳楼赚得多。”
洛馨然抬头看她:“真的?”
“我骗你作甚?”梁蕊扯了扯自己的布裙,“上个月王婶的孙女摆摊卖绣品,三天赚了五十灵石。散修市场虽乱,可只要东西好、会吆喝,总比看老板娘脸色强。”
她弯腰抓起洛馨然的手,“你手巧,上次给我编的草蚂蚱,隔壁张老头还想买呢——咱们可以卖手工艺品,或者你跳舞,我在旁边收钱,准能——”
“好,我不干了,跟你摆摊,拜托你赐教。”洛馨然突然打断她,手指在石桌上轻轻一叩,“就这么定了。”
暮色彻底漫进院子,老槐树上的蝉鸣渐渐歇了。林默起身收拾石桌上的碗碟,准备回房练法术——他今天在散修市场买的驱邪符还没画完,明天要拿去换灵石。
“林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