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沈府青瓦的声响渐渐转弱,玄铁门在机关齿轮的转动声中缓缓开启。
沈墨予解下染血的披风随手掷在石案上,烛火映得她眼角的朱砂痣猩红如血,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叩击着冰凉的青石:
“看看,这出大戏唱得多精彩。”
沈凛川卸去染着硝烟的铠甲,甲胄碰撞声里带着畅快的笑意:
“三个孽障狗咬狗,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他伸手接过裴砚辞递来的密报,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伤亡统计,
“二皇子的残部逃去漠北,三皇子的党羽正在互相攀咬,大皇子...怕是今夜都睡不安稳。”
裴砚辞转动着机关折扇,扇骨间弹出半卷焦黑的布帛:
“宝相斋那场火,烧干净了所有痕迹。不过...”
他指尖轻点案上散落的佛头簪,
“大皇子派人搜了七遍沈府,怕是己经起疑。”
沈墨予忽然仰头大笑,笑声惊飞檐下避雨的寒鸦。
她抓起案上一枚沾满血污的龙纹玉珏——那是从三皇子尸身上取下的信物,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让他疑。最好疑得食不下咽,寝不安席。那些皇子以为群臣百官是棋子,却不知他们自己,才是棋盘上最可笑的弃子。”
“只是大皇子登基己成定局,接下来如何?”
沈凛川抚过腰间佩剑,剑鞘上的螭纹吞口泛着嗜血的幽光。
沈墨予踱步至墙上的舆图前,指尖蘸着朱砂,在大皇子的势力范围画下一道狰狞的叉:
“棉花推广受阻的消息,明日便会传遍京城。再让暗桩放出风去,说新皇为了筹备登基大典,要加收棉税。”
她转身时,眼中闪过毒蛇吐信般的狠厉,
“当百姓连御寒的棉衣都穿不起,当商贾因棉税破产,这民心...”
她抓起一把棉花任其飘落,
“就该易主了。”
裴砚辞展开一卷泛黄的账本,上面记载着大皇子私吞赈灾银的罪证:
“臣工们弹劾的奏章己经备好,就等合适时机。不过老皇帝留下的那道消失的遗诏...”
“消失的遗诏,才是最锋利的刀。”
沈墨予打断他的话,从袖中取出半块刻着龙纹的玉珏——正是老皇帝驾崩前夜,她从龙榻暗格里取出的信物,
“大皇子以为自己得了天下,却不知这皇位,不过是建在流沙之上。”
沈墨予突然伸手,从暗格里抽出一沓盖着沈家军印鉴的文书:
“以沈家名义,暗中在河南、山东开设粥棚。用棉花纺布制成棉衣,打着‘军功赏赐’的名号分发给流民。”
她将文书重重拍在舆图的产棉区,
“再让江湖帮派的眼线扮作行脚商人,在茶馆酒肆宣扬沈家军的仁德。记住,所有开支走漕运暗账,莫要让宫中眼线察觉分毫。”
“可京城布防森严,物资如何运出?”
裴砚辞皱眉。
“宝相斋虽毁,但他们留下的地下商道还在。”
沈墨予勾起嘴角,露出猫科动物般的狡黠,
“让铁匠铺打造佛像底座形状的铁箱,棉衣藏在夹层里,打着‘供奉边疆将士’的旗号出城。大皇子忙着肃清异己,哪有空管这些‘佛门善举’?”
密室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沈墨予走到石案前,将染血的披风铺展开,上面的暗纹与舆图上的势力分布渐渐重合。
她望着沈凛川和裴砚辞,眼神坚定而狠厉:
“明日早朝,我便请旨巡查棉田。父亲,沈家军该磨磨刀了;师傅,是时候让那些蛰伏的暗桩,点燃这天下的怒火了。当大皇子发现满城都是沈家的‘影子’,就是他葬身之时。”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密室中三人交叠的身影。
这场由棉花引发的惊涛骇浪,在吞噬了三位皇子后,终于要将矛头,指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而裹着棉被的流民、藏着兵器的佛箱、传颂仁德的歌谣,正悄然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整个王朝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