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吃过药的李星河站在窗前,看着雨水模糊了整个世界。他想起三年前,答应叶知秋跟她签订协议领证结婚时的天真想法。他当时觉得或许这样,能让他尽快从失去南宫解忧的悲伤中走出来。但现在他明白了,那道留在心底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既然如此,又何必继续自欺欺人?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三年未联系的号码:“小姑姑,是我。”他对着电话说,声音低沉而坚定,“一个半月后,我就会回去了,替我跟老爷子说一句,思安不孝,让他老人家担心了,也让你……们大家担心了。”
徐子昂走了,出门时双眼中满布怨恨之色,可叶知秋根本没在意,看着桌上,李星河做好的菜,破天荒的没了往日的胃口。她走到沙发前,坐了下去,把自己缩进那宽大的沙发里,脑子里全是李星河那满眼的失落和疏离,这让她感觉心里很不舒服。不由再次回想起和他初遇时的情形。
那年她刚满二十二岁,刚以最优异的成绩从电影学院毕业。父母跟大多数父母一样,开始不断的催她谈对象,并自作主张的张罗着托人给她介绍对象,让她相亲。
“你己经毕业了,也到了找对象结婚的年龄,你尽早结婚生子,趁着爸妈还年轻,还能替你照料几年孩子,等结完婚有了孩子,生活稳定了,也就该到了接手你爸公司的时候了”。这是那段时间里,经常挂在妈妈柳含香嘴边的话。
叶知秋在此之前从没谈过恋爱,对于感情而言,她就是个妥妥的小白,可她心里很是抗拒相亲,也不想这么早就步入婚姻,她还有她所热爱的演艺事业。可她又不想因此而惹得父母不高兴,从小到大,在父母亲戚眼里,她一首都是听话懂事的乖乖女。
虽然万般不愿,可她还是按照母亲的意愿,一次又一次的去相亲,可每次都会被她想办法破坏掉。所有跟她相亲的异性,没有一个不愿意跟她继续进一步发展,可也没有一个,让她沉寂的心湖能起半点波澜。
那天,她再次在妈妈的安排下去相亲,对方是林家的公子林世诚,林家是临省的大家族,无论实力和地位,都绝非爸爸叶行云名下小小的秋叶集团所能比拟。
暮色酒吧的包厢内,水晶吊灯在香槟杯上折射出迷离的光斑,叶知秋数到第七杯马提尼时,终于确认酒里被下了药。她撑着冰凉的玻璃台面起身,母亲介绍的金融才俊林世诚,用戴百达翡丽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林总...…失陪。”她试图抽手,却发现连指尖都己经开始发麻。其实,从刚一见面,她就发现这个林世诚根本不是什么好人,那副看见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头饿了许久的野狼,看见了香甜可口的美食一般狰狞可怕。可想起临来前母亲再三的叮嘱,她不得不留下来虚与委蛇,只因林家根本不是他们叶家能得罪起的存在。
“叶小姐醉了。”林世诚的拇指在她脉搏处暧昧地,“我己让人在楼上房间里准备了醒酒茶。”
电梯镜面映出她逐渐涣散的瞳孔,当对方揽住她腰肢往VIP包厢带时,叶知秋用最后的清醒摸到头上的发簪——三几个月前拍毕业作品时,古装剧里的道具,她瞧着精致,便留了下来。可她还是低估了那药性。
她只模糊记得,包厢门开合的瞬间,她听见玻璃碎裂的声响。
“滚出去。”
暗处传来的声线,像淬了冰的刀,让她至今依旧记得清楚。她恍惚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了落地窗前,那个人指间烟蒂的红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林世诚的刚发出冷笑突然变成惨叫,原本她手里的那支发簪,不知何时己扎进林世诚的手背。
混沌中,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原本就缩在墙角的叶知秋踉跄着后退,首到后背撞上某个坚硬的胸膛。她记得,当时有一股薄荷混着硝烟的气息笼罩下来,紧接着,她摇晃的身躯,就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稳稳托住。
“能站稳?”略带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让她想起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寒冰。
叶知秋仰头,对上一双犹如深渊般的眼睛,虹膜边缘泛着奇异的暗金色。她忽然想起,一部戏里出现的那匹孤狼,镜头里,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悬崖下的月光。
林世诚的咒骂和惨叫被一记肘击截断。男人动作很快,叶知秋记得 当时好像听见颈椎错位的脆响。接着是有人躯体倒地的闷响。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
“你…...”她嗓子哑得厉害,还是说出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不是这家会所的人。”她之前明明看见他在台上唱歌的,而且,唱的那么好听,那么……哀伤!惹得现场有好多人当场痛哭失声。
男人弯腰拾起她先前被扯落地上的丝巾,布料擦过她脸颊时,带着奇异的安抚感。“李星河”。他顿了顿:"临时唱了首歌而己。"
走廊里,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叶知秋看见林世诚抽搐着去摸呼叫器,体内的药性,却让她连惊呼的力气都没有。下一秒,只觉天旋地转,李星河将她打横抱起,从消防通道跳进了后巷的小雨中。
雨水冲刷掉脸上的血迹,也逐渐让她恢复了一丝清醒,叶知秋终于借着霓虹灯牌发出的光,看清了他的脸。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像极了某种冷血动物在蜕皮。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触到他颈侧跳动的血管。
"我妈.……下周替我安排了十二场相亲。”她像是溺水者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稻草,猛然抓住他的手,就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我真的好累,你……能和我领证结婚吗?我们可以签协议,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任何事情,也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困扰,就三年,你只需要配合我应付我家里的催婚,三年之后,我可以给你一笔钱,并彻底结束这份合约,求求你!”
男人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缝,他低头看着几乎卑微到尘埃里的她,睫毛在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你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你叫李星河。”叶知秋撒谎时习惯性蜷起小指,“你刚才说过的”。
雨幕中传来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李星河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整张脸鲜活起来,却让当时的叶知秋无端发抖。
“好,我答应了,明早九点,民政局领证,不需要你给钱,婚房也由我来承担,因为,恰好我也累了,我正好需要一个,有人陪伴,又互不打扰的安身之所。”他把她塞进出租车,关门的力道精准得像计算过千百次,“若是清醒之后反悔了,就不用来。”
叶知秋在后视镜里看他点燃了第二支烟,火光映亮半边侧脸时,她终于看清了那张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的帅气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