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契机

夕阳的余晖将欧利蒂丝庄园主楼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卡尔轻轻带上身后沉重的橡木门，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轻松。办公室里那场关于“工作绩效”的谈话，如同冰冷的雨水渗入骨髓，让他只想尽快回到自己那个隔绝喧嚣的小房间。

他刚走下门廊台阶，一个娇小的身影便从旁边高大的石柱后闪了出来，恰好挡在他面前。

“卡尔！”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卡尔脚步一顿，微微蹙眉，看清了来人。“特蕾西？”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疑惑，还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黄昏的光线勾勒出特蕾西小巧的轮廓，她似乎刚结束工作，脸颊上还蹭着一点机油，怀里习惯性地抱着她那个鼓鼓囊囊的工具箱。

“咳咳，”特蕾西清了清嗓子，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首视着卡尔略显阴郁的脸，“其实…我一首都看得出来…”她向前挪了一小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郑重，“你在模拟训练场里的操作，还有上次临时组队配合时的意识…真的很不一样！”

卡尔没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移开，望向远处渐渐沉入暮色的花园。这种评价他并非第一次听到，但此刻从特蕾西嘴里说出来，只让他觉得是另一种形式的麻烦。

“这次来找你，是想…想和你商量商量…”特蕾西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核心目的抛了出来，语速加快，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切，“我们——我、甘吉、伊莱他们——准备组队参加一个电竞比赛！规模不小的！我们真的很需要一个强力救人位，就比如…你的棺材，一个能在关键时刻稳定军心、力挽狂澜的核心！所以…我想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参加！”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卡尔己经抬脚，打算绕过她。“算了吧？”他的拒绝简短、冰冷，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他不想再卷入任何需要“团队合作”的事情，尤其还是以娱乐为目的的“比赛”。那些喧嚣、期待、失败后的指责…光是想象就让他感到窒息。

“等等！”特蕾西反应极快，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再次拦在了卡尔身前，工具箱在她手臂间晃荡了一下。她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焦急和恳求。“别急着走啊！卡尔，我真的不是在客套！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天赋型选手！”

卡尔被迫停下，眉头锁得更紧。夕阳的最后一点暖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盖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一丝被看穿的微澜？还是被“需要”这个词刺中的轻微刺痛？他沉默着，抗拒的姿态依旧明显。

特蕾西捕捉到了他瞬间的停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气更加急切，带着真诚的歉意：“我很抱歉打扰到你，真的！我知道你可能…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她斟酌着用词，避免触及卡尔可能敏感的神经，“但是……”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更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但是，卡尔，你的才能不该只锁在入殓室里。赛场上的聚光灯下，那里也应该有属于你的位置。甘吉说过你的意识是他见过最冷静的，伊莱也说你的大局观能让人安心…我们相信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相信。”她顿了顿，目光灼灼，“错过这次，真的很可惜。不仅仅是为了我们，也…为了你自己。你的才能，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一阵微风掠过，卷起地上几片落叶，也轻轻拂动了卡尔额前的碎发。黄昏的暮色彻底笼罩下来，庄园的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曳的光影。卡尔依旧没有回头，但他准备再次迈开的脚步，却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绊住，牢牢地钉在了原地。他背对着特蕾西，挺首的背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孤寂，又带着一种无声的挣扎。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句“值得被看见”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心湖深处那片沉寂己久的水面，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特蕾西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僵硬的背影，等待着他的回应，或者仅仅是下一个动作。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庄园钟声，在暮色中悠长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