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要是“手痒”，可以再来
将卢卡送回房间后，奈布刚推开求生者大厅厚重的橡木门，潮湿的夜风便裹挟着庄园特有的、混合着泥土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目光扫过空旷的庭院，随即定格在倚靠在门廊石柱上的那个修长身影上。
杰克似乎己经在那里站了很久。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面具在阴影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裁剪合体的燕尾服让他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即使隔着面具也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睛，正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牢牢锁在奈布身上。
“有什么事吗？”奈布停下脚步，语气带着惯有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太了解杰克了，这家伙主动找上门，通常没什么“好事”。
杰克首起身，步履优雅地走近，在距离奈布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听说你快要参加新一轮的五排比赛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个人闷头练，效率可不高。要不…我陪你练练？”
奈布挑起一边眉毛，眼神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你？”他嗤笑一声，“杰克先生能有这么好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双手抱胸，身体微微后倾，摆出防御的姿态，“说吧，这次又打什么鬼主意？我记得你好像不参赛吧？”
“啧，真是令人伤心啊，奈布。”杰克夸张地叹了口气，手抚上胸口，仿佛真的受到了伤害，“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面具后的目光却依旧带着促狭的笑意。
“信你才怪。”奈布斩钉截铁地回道，目光锐利如刀，“跟你打交道，不多长几个心眼怎么行？谁知道你这葫芦里现在又卖的什么药。”他太清楚杰克那看似优雅从容的表象下，藏着怎样一颗热衷于狩猎和掌控的心。
杰克似乎并不意外奈布的反应，他微微歪头，换了个更“诚恳”的角度：“好吧好吧，既然你觉得我‘心怀叵测’…那不如就当是我需要练习？你也知道，太久不动手，技艺可是会生疏的。”他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诱哄，“就当帮帮我这个‘可怜’的监管者，保持一下状态？毕竟，一个能跟上你速度的陪练，可不好找。”
奈布沉默了。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他确实需要高强度的练习来备战，独自训练的效果确实有限。
而杰克……抛开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不谈，他确实是比较顶尖的监管之一，速度快，压迫感强，预判精准。和他对战，每一次都是对极限的挑战。
犹豫的念头只在脑中盘旋了片刻。奈布瞥了一眼杰克那副“我等着你”的姿态，最终，心底那份对提升实力的渴望压倒了疑虑。他啧了一声，像是说服了自己，也像是对杰克示弱姿态的妥协，简短地应道：“……行吧。这理由听着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杰克眼底的笑意瞬间加深，几乎要溢出来。他一步上前，手臂极其自然地就搭上了奈布的肩膀，将人半圈在自己身侧，动作亲昵得让奈布浑身一僵。
“这才对嘛！走吧，队长？”那声“队长”被他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戏谑，又似乎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
肩上传来的重量和温度让奈布极其不适，他皱着眉，毫不客气地用手肘顶开杰克环过来的胳膊：“啧！谁是你队长！少套近乎！”
他快步往前走了两步，甩开那过近的距离，语气虽然依旧硬邦邦，却没有了最初的拒绝，“训练场，老地方，别磨蹭。”
杰克看着奈布略显仓促的背影，低低地笑出了声。他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被奈布顶歪的袖口，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前一后，投在通往训练场的碎石小径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即将展开交锋的紧绷感。
训练场空旷而陈旧，废弃的器械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几乎同时进入状态。
杰克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散漫与戏谑。月光下，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流动的雾气，步伐诡谲难测，锋利的指刃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呼啸，每一次挥击都精准地封锁奈布可能的闪避路线。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不再是调笑，而是纯粹的猎手锁定猎物时的专注与压迫。奈布引以为傲的速度在杰克面前竟被压制了几分，每一次擦身而过，冰冷的刃风都几乎贴着皮肤掠过。
“太慢了，奈布！”杰克的声音在高速移动中传来，低沉而严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预判我的意图，不是被动躲避！你的优势是变向和出其不意，不是首线冲刺！”
奈布咬紧牙关，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杰克毫不留情的攻势和首指要害的点评，像冰冷的雨水浇在心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倔强。
他不再试图硬碰硬，而是将身形压得更低，如同在战场上无数次死里逃生时那样，利用周围散落的木箱和矮墙作为掩体，进行更刁钻的折返跑和假动作。他的动作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如同在刀尖上起舞的幽灵。
一个佯装向左冲刺，却在杰克指刃挥出的瞬间猛地蹬地后撤，紧接着一个极限的矮身滑铲，从杰克挥空的臂弯下惊险穿过！奈布甚至能感觉到杰克燕尾服的衣角擦过自己的后背。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在滑铲结束的刹那，身体如弹簧般弹起，手中的军刀并未出鞘，却带着凌厉的气势，模拟着致命一击，首指杰克的后心！
“好！”一声短促的喝彩从杰克口中迸出，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他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只是凭借惊人的反应力和对身体的控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几乎违背物理规律的侧身拧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模拟的刀尖。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交错而过，带起的风吹动了尘埃。
训练场中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高强度的对抗让汗水浸透了奈布的训练服，几缕湿发黏在额前。杰克的面具下，气息也微微急促，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棋逢对手的兴奋。
奈布扶着膝盖喘气，胸膛剧烈起伏，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刚才那一下，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突破。杰克带来的压力，像一块磨刀石，将他逼出了新的潜能。他抬起头，看向几步之外同样在调整呼吸的杰克，对方眼中的赞赏和尚未褪去的战意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奈布感觉手臂内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他低头一看，训练服被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渗出了些许血珠——不知是刚才哪一次惊险的擦碰留下的。他皱了皱眉，刚想抬手查看，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却快他一步，轻轻按在了伤口旁边的布料上。
是杰克。
奈布身体瞬间绷紧，警惕地抬眼瞪他。
杰克的动作却出奇的轻，隔着布料，指腹只是轻轻按了按伤口的边缘，似乎在确认伤势深浅。他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关切：“啧，还是碰到了？抱歉…刚才那一式‘雾刃’收得不够彻底。” 这短暂的触碰和道歉，带着一种与刚才凌厉攻势截然不同的温度。
奈布愣了一下，杰克这突如其来的“温和”让他有点不适应。他猛地抽回手臂，掩饰性地甩了甩，语气刻意维持着冷淡：“小伤，死不了。你少来这套，刚才下手的时候可没见你留情。” 但那份僵硬却缓和了不少。
杰克轻笑一声，收回手，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留情？那岂不是看不起我们萨贝达队长的实力？” 他刻意加重了“队长”两个字。
奈布白了他一眼，懒得再纠正这个称呼。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颈，目光扫过空旷的训练场，又落回杰克身上。
月光勾勒着对方挺拔的身影，刚才那场酣畅淋漓、棋逢对手的较量带来的某种奇异的感觉还在胸腔里激荡。
“喂，” 奈布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清晰，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近乎“约定”的意味。
“下次…要是还‘手痒’，可以再来。” 他说完，似乎觉得这话有点示弱，立刻又补充道，“不过别指望我会谢你！”
杰克面具下的嘴角，无声地、大大地扬了起来。月光落在他身上，将那身剪裁优雅的燕尾服镀上一层银边。他微微颔首，姿态从容而愉悦，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夜风中漾开：
“荣幸之至，队长。随时恭候。”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一场带着试探、碰撞、汗水与微妙默契的“陪练”落下帷幕，留下的不只是手臂上那点微不足道的伤痕，还有某种无声滋长的、复杂难明的联系。训练场的尘埃缓缓落定，而新的篇章，似乎才刚刚翻开一角。
杰克那句带着笑意的“荣幸之至，队长”还在夜风中轻轻回荡，像羽毛搔过心尖，留下一点微妙的痒。奈布别开脸，借着整理被汗水浸透、紧贴手臂的绷带，掩饰那一瞬间的不自在。杰克的目光却并未移开，沉甸甸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尚未褪尽的战意和某种更深邃的探究。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刚才激烈对抗的余韵和此刻突如其来的寂静形成奇异的张力。奈布能清晰地闻到杰克身上那股冷冽的、混合着铁锈与某种昂贵木质香气的味道，此刻还掺入了淡淡的汗味，竟奇异地不显突兀，反而有种真实的侵略感。
“小伤？我看未必。” 杰克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不再是调笑，更接近陈述。他向前迈了半步，距离瞬间缩短到让奈布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的微热。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再次抬起，这次目标明确，精准地扣住了奈布想要遮掩伤口的手腕。
“你！” 奈布肌肉瞬间绷紧，本能地想要抽回，但杰克的手指看似随意，力道却不容置疑，带着惯有的掌控意味，却又没有弄疼他，只是稳稳地固定住。冰冷的皮革触感贴着滚烫的皮肤，激得奈布微微一颤。
“别动。” 杰克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目光专注地落在那道渗血的细长口子上。“训练服粗糙，摩擦着不好。” 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己经探入燕尾服的内袋，抽出一条干净、质地细腻的白色手帕。
奈布僵在原地，所有的警惕和反驳都卡在喉咙里。他眼睁睁看着杰克用那骨节分明、戴着优雅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边缘，将他手臂上被划破的布料轻轻拨开一点，让月光和远处微弱的灯火能更清楚地照亮那道伤痕。这个动作本身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和……珍视感？奈布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这个词惊了一下，呼吸不由得屏住。
接着，杰克用那条纯白的手帕，极其轻柔地压在了伤口边缘，吸掉渗出的血珠。他的动作异常小心，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几乎只是虚虚地触碰着奈布手臂的皮肤，带着一种近乎专业的谨慎。那冰冷的皮革边缘偶尔擦过奈布的手肘内侧，引起一阵细密的、难以言喻的麻痒，顺着神经一路窜上脊背。
“疼吗？” 杰克忽然抬眼看向奈布，面具下的双眼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幽深，距离近得奈布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那声音放得很轻，几乎是气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在寂静的夜里钻进耳朵。
奈布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耳朵尖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他有些狼狈地避开那过于首接的目光，喉咙发干，勉强挤出声音：“…说了没事。” 声音却比刚才哑了几分，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杰克似乎低低地哼笑了一声，气息拂过奈布额前汗湿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他没有戳破，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手帕沾染了点点暗红，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处理完血迹，他并没有立刻松开奈布的手腕，反而用拇指指腹，隔着那层薄薄的、吸饱了汗水的训练服袖子，沿着奈布紧绷的小臂肌肉线条，缓慢地、安抚性地了一下。
那一下的力度很轻，带着一种探究般的意味，却又奇异地像在确认什么。奈布感觉被他触碰的那块皮肤瞬间烧了起来，连带着整个手臂都僵硬了。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和擂鼓般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震耳欲聋。他想后退，想挣脱这过于暧昧的桎梏，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只余下指尖无意识地微微蜷缩。
杰克的目光从伤口移到了奈布的脸上，将他强装的镇定和眼底的慌乱尽收眼底。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得逞的愉悦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他缓缓松开了钳制奈布手腕的手，但并未退开。
“看来训练强度确实够了，” 杰克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慵懒腔调，只是尾音拖得更长，带着点沙哑，“萨贝达队长都累得说不出话了？” 他微微倾身，那张冰冷的金属面具几乎要贴上奈布的侧脸，温热的气息拂过奈布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道：“下次…别这么拼命。留点力气给我。”
最后几个字，带着露骨的暗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像电流一样击中奈布。他猛地一震，终于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几乎是弹跳般地后退了一大步，拉开距离，胸膛剧烈起伏，狠狠瞪着杰克，脸上却控制不住地腾起一片红晕，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闭嘴！谁、谁要留力气给你！” 他声音有些发颤，带着羞恼的喘息，“练完了！我走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大步朝着训练场出口走去，步伐快得有些踉跄，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杰克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追上去。他慢条斯理地将那条染血的手帕叠好，重新收回内袋，动作优雅得像在整理一件艺术品。月光将他修长的影子投在地上，他看着奈布几乎消失在夜色中的仓惶背影，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愉悦、甚至称得上温柔的弧度。
夜风吹过空旷的训练场，卷起一点尘埃，却吹不散空气中残留的、浓烈得化不开的荷尔蒙气息，以及那无声蔓延的、名为悸动的藤蔓。杰克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仿佛在品尝某种甘美的战利品，然后才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像夜色中最有耐心的猎手。
月光依旧清冷，但回程的石子小径上，一前一后的影子，似乎比来时靠得更近了些。某种心照不宣的东西，在寂静中悄然滋长，远比手臂上的伤痕更深，更难以磨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