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眼里的星辰
小奈哲尔仰起头，金色的发丝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那双与母亲如出一辙的碧蓝眼睛清澈见底，盛满了孩童特有的天真与期待。
“哥哥，妈妈呢？”他的声音软软的，像是春日里最轻柔的风。
卡尔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他垂下眼睫，阴影遮住了他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远处的钟声悠悠传来，仿佛在替沉默作答。
奈哲尔眨了眨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他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卡尔的衣角，声音低了几分，却仍带着一丝固执的希望：“她还在等我们，对吧？”
卡尔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他望着弟弟稚嫩的脸庞，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让他不忍打破。最终，他只能缓缓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奈哲尔的头发，嗓音低沉而温柔：“……嗯，她一首在等。”
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像是谁的叹息。
夕阳的余晖透过老橡树的枝叶，在门廊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卡尔感觉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疼痛。奈哲尔的小手还拽着他的衣角，那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却让他无法移动半步。
"哥哥，我们去找妈妈吧？"奈哲尔仰着脸，睫毛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我想给她看我今天画的画。"
卡尔蹲下身，平视着弟弟的眼睛。那双湛蓝的眸子清澈见底，没有一丝阴霾。此刻面对六岁弟弟期待的眼神，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
"妈妈她..."卡尔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急忙清了清嗓子，"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要休息一段时间。"
"像白雪公主那样睡着了吗？"奈哲尔歪着头问，脸上又浮现出天真的笑容，"那我们亲亲她就会醒过来！"
卡尔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他想起母亲苍白面容的样子，想起她最后那个虚弱的微笑，和那句"照顾好弟弟——自己？"。那时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
"不是那样的。"卡尔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要颤抖
奈哲尔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可以去看她吗？"
"很远很远，要等我们长大了才能去。"卡尔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谎言，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母亲留给他的怀表，"但现在妈妈希望我们能好好照顾自己，特别是你，要按时吃饭，乖乖睡觉。"
风突然大了起来，吹散了奈哲尔额前的发丝。他看起来有些困惑，但很快又笑了起来："那我要快快长大！等妈妈回来。"
卡尔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揉了揉弟弟的头发："真棒。来，我们进屋吧，该吃晚饭了。"
夜幕降临后，卡尔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整栋房子安静得可怕。只有奈哲尔均匀的呼吸声从隔壁房间传来，那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声音。
突然，一阵细微的啜泣声打破了寂静。卡尔立刻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来到奈哲尔的房门前。门虚掩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前，勾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奈？"卡尔轻声呼唤，推门而入。
奈哲尔坐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母亲给他缝的布偶熊，脸上挂着泪痕。"哥哥，"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妈妈...妈妈不会..."
卡尔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将弟弟搂入怀中。"你听错了，"他急切地说，感觉自己的声音虚假得刺耳，"妈妈只是需要更长时间的休息。"
"可是他们说'葬礼'和'遗愿'..."奈哲尔抽噎着，泪水浸湿了卡尔的睡衣。
卡尔闭上眼睛，感到一阵眩晕。他该怎么向一个小孩子解释死亡？他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实，怎么能让弟弟承受？
"听着，"卡尔捧起奈哲尔的脸，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泪，"你知道蝴蝶的故事吗？毛毛虫会变成蛹，看起来像是死了，但实际上它在变成更美丽的蝴蝶。妈妈现在就像那样，她在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
奈哲尔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真的吗？"
"真的。"卡尔点头，内心唾弃自己的谎言，"所以我们要坚强，让妈妈为我们骄傲。好吗？"
奈哲尔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小拇指："拉钩。"
卡尔勾住那细小的手指，感到一阵酸楚涌上鼻尖。"拉钩。"他哑声说。
……
晨雾尚未散去，花园里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微光中。卡尔在玫瑰丛边找到了奈哲尔。小男孩穿着睡衣，光脚踩在潮湿的草地上，正对着母亲最爱的白玫瑰小声说话。
"...我昨天梦见你了，妈妈。"奈哲尔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梦里你穿着蓝色的裙子，就像天空一样蓝。你告诉我不要害怕，但是..."他的声音哽咽了，"但是醒来后你就不见了。"
卡尔站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应该上前，应该告诉弟弟真相，但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奈哲尔突然转身，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哥哥。他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却带着一种卡尔从未见过的成熟表情。
"哥哥，"奈哲尔轻声说，"妈妈是不是和奶奶一样，去了天堂？"
卡尔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的草地上，将弟弟紧紧搂在怀里。他能感觉到奈哲尔瘦小的身体在颤抖，听到他压抑的啜泣声。
"是的，"卡尔终于说出了真相，声音支离破碎，"她...她不会再回来了。"
奈哲尔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脸："我知道。就像...就像奶奶走的时候那样。"
卡尔震惊地看着弟弟，突然意识到奈哲尔比他想象的要懂事得多。也许孩子比大人更早感知到真相，只是选择用童话来保护自己。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卡尔轻声问。
奈哲尔低下头，摆弄着睡衣上的纽扣："因为哥哥每次说谎的时候，眼睛都会眨得很快。我不想让你难过。"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刺进卡尔的胸口。他一首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弟弟，实际上奈哲尔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