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

当窗外飘进黄玫瑰的香味时，奈哲尔终于推开了家门。

卡尔正坐在客厅的扶手椅里看书，听见门响的瞬间就抬起了头。他太熟悉这个家的每一个声响——钥匙转动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书包带滑过门框的窸窣，以及奈哲尔那双旧球鞋踏在地板上的重量。但今天，这些声音里少了往日的轻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迟疑。

男孩站在玄关，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冲冲地喊"我回来了"，也没有踢掉鞋子就往屋里跑。他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书包肩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他的侧脸投下一片阴影，却掩不住他泛红的眼角和紧绷的下颌。

卡尔合上书，缓缓起身。他太了解这种姿态了——肩膀微微内扣，像是要把自己缩得更小；呼吸又轻又浅，仿佛连喘气都成了一种负担。这不仅仅是疲惫，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防备。

"不舒服吗？"卡尔走到奈哲尔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男孩齐平。

奈哲尔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却仍固执地盯着地板。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把什么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几秒钟的沉默后，他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倔强的否定。

卡尔没有急着追问。他注意到奈哲尔的校服领口歪了，袖口沾着一点灰尘，而那双总是干净的白球鞋上，此刻却印着半个模糊的鞋印——像是被人狠狠踩过。窗外的黄玫瑰香气依旧浓郁，可不知为何，今天的甜腻里似乎混进了一丝苦涩。

"今天家政课烤了曲奇，"卡尔站起身，故意让语调轻快些，"冰箱里有冰镇的柠檬汽水。"

奈哲尔终于抬起头，卡尔这才发现他左边颧骨上有一道浅浅的擦痕，像是被什么粗糙表面蹭过。男孩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让他想起被雨淋湿的雏鸟。

厨房飘来黄油融化的香气时，奈哲尔突然开口："体育课换衣服的时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罗伊他们说我的......"声音低下去，淹没在烤箱定时器的叮咚声里。

卡尔关烤箱的手停顿了两秒。他自己经历霸凌的时候，裤袋里的那张被揉皱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怪物"这个词。窗外的黄玫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

"要变天了。"卡尔把烤盘放在料理台上，金黄的曲奇排列得像小小的盾牌。他摘下隔热手套，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本皮质相册。

奈哲尔的目光停在照片上卡尔的手臂，那里布满了和他现在一模一样的皮肤。"明天......"卡尔把温热的曲奇塞进男孩手里，"我送你去学校。"

“好。”

……

第二天清晨，卡尔站在奈哲尔的房门前，指节悬在门板上方停顿了三秒才轻轻叩响。门内传来窸窣的响动，却迟迟没有应答。

"我进来了。"他转动门把，看见男孩正坐在床沿，崭新的高领毛衣裹到下巴，右手神经质地着左手腕内侧的皮肤。床头柜上的早餐托盘里，煎蛋和培根几乎没动过。

窗外，黄玫瑰沾着晨露在风中摇曳。卡尔走过去拉开窗帘，让阳光淌满整个房间。"记得给新栽的蓝雪花浇水，"他故意背对着奈哲尔整理书包，"你上次说它们的颜色像极光。"

校门口的人潮像涨落的潮汐。卡尔把车停在铸铁栅栏旁，发现奈哲尔的手指正死死抠着安全带锁扣。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笑闹声，几个穿同样制服的男生正聚在喷泉边，其中高个子的红发少年突然朝这边转头。

"稍等。"卡尔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他今天特意穿了长袖衬衫，袖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红发少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卡尔平静地注视着对方，首到那群人像受惊的鱼群般散开。他弯腰帮奈哲尔整理歪斜的领结时，闻到男孩发间残留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黄玫瑰飘来的淡香。

"放学我来接你。"卡尔把保温杯塞进书包侧袋，"蓝雪花该开花了。"

奈哲尔站在原地没动，书包带在掌心勒出深红的印子。首到卡尔转身要走时，突然被拽住了袖口。男孩的指尖冰凉，手掌擦过腕骨像一片坠落的羽毛。

"卡尔。"这是两天来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风掠过玫瑰花丛，掀起卡尔衬衫的袖口，露出一截与奈哲尔如出一辙的、泛着珍珠光泽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