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快装不下去了,可能我骨子里就是个变态吧。”
秦文瑞单手掩面,瘫倒在社团教室的沙发里,踹了练和豫坐着的椅子一脚。
正捧着汉堡改简历的练和豫一个趔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不客气地回敬一脚,骂道:“狗秦,你自己变态别拉上我们同性恋。不就是喜欢上个男孩嘛,犯得着每天要死要活的?反正你爸妈又不管你。”
“可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啊?”
“你如果与海云……”
练和豫被秦文瑞的离谱假设弄得全身恶寒,还没咽下去的生菜叶子在喉咙里乱支,炸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呛咳声,“咳咳咳——滚啊!”
在十二岁前,秦文瑞人生中遇见过的最大的挫折,不过是零花钱总不够用、语文卷子老考不到满分。
无忧无虑的生活环境造就了秦文瑞天生的开朗性子,凡是和他打过交道的邻里、老师和同学,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
秦文瑞和父母一样是独生子,从没感受过同辈亲情的他,从小就渴望自己能有个妹妹。
他见到邱池的第一眼,还以为自己家里真来了个小女孩儿。
瘦尖的下巴、大而的眼睛、怯生生的神情。
结果和自己一样是个带把儿的。
但有个弟弟也不错,秦文瑞愿意和他分享书房里满满一书柜的漫画书、一抽屉赢来的的四驱赛车和一床底的乐高积木。
直到他和邱池一起被人贩子掳走,生活的残酷才终于对他揭开了一个角。
吃饭的地儿是自己选的,晚回家的决定也是他软磨硬泡定下的,就连那条遭遇意外的巷子,也是秦文瑞自以为闭着眼睛也能摸回去的“秘密小道”。
可替他挨了一棍的是邱池、被连累卖到洪都市的也是邱池。
甚至几人最终能逃出生天、不至于被卖到山区或是沦为被“零售”的器官供体,大部分功劳也得归在当时才九岁的邱池头上。
秦文瑞醒来以后,第一时间便闹着要见邱池。
可他的双腿骨折实在太严重,爸妈又一直搪塞、转移话题,直到邱池被送回鹏城,秦文瑞也没能见上对方一面。
如果不是找他协助办案的女警好心,秦文瑞甚至都没机会知道,邱池为了撑到带着警察找到他,硬生生扛着着脑震荡、肌肉拉伤和满手满脚的伤口带来的多重痛苦,找遍了洪都市大大小小共二十七座高架桥。
秦文瑞想当面找邱池道谢,可他不理解,为何向来溺爱他的父母却百般推辞,怎么也不愿意给他邱池的联系方式。
那年中考完以后,秦文瑞得到了答案。
他的妈妈在离开家前,蹲着对秦文瑞嘱咐道:“邱池这种杂种,血管里流着的脏血一半来自于你那说谎成性的父亲、一半来自于是他不知廉耻的母亲,别再惦记着他了。”
还未形成完整世界观的小孩,很容易被父母的观点所影响。
有一段时间他很恨邱池。
他恨邱池的出现,使得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出现了不可痊愈的裂痕。
可随着父亲的一次次再婚、出轨、离婚,秦文瑞的恨意却再也聚集不起来。
就像杀人犯亲手酿下了犯罪事实,却把诱因推到无辜的尖利凶器与不完美的受害者身上——没有邱池,也迟早会出现李池、王池、张池。
那么无法选择自己出身的邱池何错之有呢?
鹏城太大,秦文瑞总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遇见邱池。就算能阴差阳错的擦肩而过,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有信心能认出对方。
可遇见邱池的第一眼,他脑袋里便满满当当地具象化出“找到了”这三个大字。
太像了,十八岁的邱池简直就是缩小版的自己。
再加上额角那处被木棍利刮擦出来的伤痕——秦文瑞甚至没想过认错人这种可能性,像个跟踪狂似的,蹲了人家一整晚。
邱池是从七点干到十点、没有一刻休息的兼职服务生;是熟练分拣、打包废品,拖到店里讨价还价的市井小人;是把凉透了的核桃包当成珍馐美味、连塑料袋上漏出来的一点儿馅都要舔干净的馋嘴小孩;是被人拦住后,熟练地护住要害部位避免被殴打得太过惨重的底层可怜虫。
他住的地方鱼龙混杂,合租室友不是小姐就是赌棍,秦文瑞甚至还在洗手间的垃圾桶里看见了用过的注射器。
邱池的房间一看就是从厨房改来的,一进门就能闻到不知道哪里飘来的油烟味。
床脚天花板的位置防水没做好,接水的桶里装得满满当当,漏水点周边更是长满了霉菌。
邱池活像那盆被他随手养在窗台上的破花盆里的大蒜,拼命汲取窗边的一点儿阳光和雨水,焉巴儿但顽强地在废土里迸发出生命力。
过去这九年里,秦文瑞预设了许多种关于遇见邱池时应该做出的反应。
但绝对没有任何一种,是在刚见面的一个小时内,就邀请对方住进自己家。
好在邀请邱池共住的过程意外的顺利。
秦文瑞的大学生活不算太忙,在邱池的事情上,他操心得像个新手父亲。
刚住进来时,邱池只带了课本、两套校服和那盆大蒜——别的生活物资实在太破,连废品站都不收,他只得不舍地把东西全留给了合租室友中带着小孩的那位大姐。
十八九岁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邱池在餐桌上却总是吃得很少,夹菜也只夹自己眼前那盘。
直到某次秦文瑞起夜时,恰巧看见邱池蹲在没开灯的厨房里,狼吞虎咽又异常安静地嚼着被他剩下的、明天就要被倒掉的残羹冷饭。
从那以后,每一顿饭秦文瑞都得给邱池夹上满满一碗的菜,饭也压得瓷实,不吃完就不让邱池下桌。
但这还不是最叫秦文瑞悯惜的。
直到两个月前,他的校友练和豫刚好来附近实习,需要在他家借住一段时间。
秦文瑞把次卧借了出去,将邱池连人带铺盖地卷到了主卧。
他还没来得及叫邱池睡到主卧的另一头,对方就主动抱着被子,爬上了比他的身长还要稍微短一点点的飘窗上。
“我不太习惯睡床,它太舒服了,我睡得浑身难受。”
秦文瑞又气又难过,心疼得在厕所里抹了好大一会儿的眼泪。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买了张偏硬的椰棕床垫。每晚睡前他都得从背后硬箍着邱池,好不容易让对方养成了睡大床的习惯。
邱池是睡得着了,秦文瑞却开始失眠。
不管睡前的姿势有多规矩和僵硬,睡着后的邱池总是蜷成一团,像只海螺一样。
鹏城夏季炎热,但或许是因为气血不足,使得邱池的手脚总是冰凉的。
邱池从小到大也从没和别人一起睡过,刚在被子里探到点热源,便会不自觉地蹭过去取暖。
被挤到床边的秦文瑞给睡得乱七八糟的邱池掖了掖被子,就着月色,低头以目光描摹着邱池的五官。
明明对方长得和自己长得那么像,脸上却总是带着如履薄冰、惶惶不安的神色。
就像居民楼下那只瘸了腿的野猫,秦文瑞每次投喂它时,都会被对方弓着腰哈上好几口。
等人走远了,野猫才会战战兢兢地从绿化带里窜出来,几口刨掉猫粮,再躲回草丛里慢慢咀嚼。
睡得安心的邱池终于有几分少年人的样子。
同睡是秦文瑞提出来的,苦果当然也应当由他自己来承受。
秦文瑞大概是在高中时意识到自己的性向的,在这个年代,同性恋虽然不常见,但也不算太离经叛道。
可在与邱池重逢以后,他一直以来的道德观念与底线几乎要被扭曲的欲望烧尽。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秦文瑞的初衷明明只是想当一个好哥哥,让苦了这么多年的邱池能过得不那么难。
什么时候,同情变成了心疼、控制欲演化成了占有欲?
对妈妈对邱池发布的“脏血”理论,秦文瑞并不认同;他反而羞愧于自己的丧心病狂的畸变。
邱池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有病的是自己才对。
对弟弟的有毒渴望藏在血肉里、渗进骨头里。
哪怕秦文瑞表现得再像一个正常、体贴的哥哥,也改变不了那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背德欲念。
哥哥——这个称呼既是高悬在两人头顶不可逾越的底线,更是寸寸血脉里流动的恶毒诅咒。
秦文瑞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得花上大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伸向怀里的邱池的手。
等到暂住的练和豫搬走了,他立刻叫邱池搬回了次卧。
可同在屋檐下,再怎么回避也徒劳无功。
尤其是在任何反光的物体上,看到自己那张与邱池别无二致的脸时。
疯长的非分之想,总是钻过主次卧间的墙壁,叫墙壁这一侧的秦文瑞辗转反侧、生不如死。
天知道他上次看见邱池穿着自己的衬衫、裸着两条大腿时的画面有多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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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池高考完的那个暑假,秦文瑞获得了w豪集团酒店管理公司的管培生的机会。
尽管最终分配部门在市场部,但作为实习生,前两个月得按照规定在运营前线轮岗、了解业务线职能。
前厅部、客房部、餐饮部……秦文瑞在各个前线岗位轮了个遍。
早出晚归的秦文瑞没法像以前那样照顾好家里,只得叫好不容易放假的邱池在家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这天他上的是早班,五点半就得到岗、三点半才能回家。
前一天刚值完夜班的秦文瑞累到睁不开眼睛,连澡也没洗,刚进屋就睡倒在了沙发上。
连番的忙碌、背德的罪恶感,叫秦文瑞想不起来上次纾解欲望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因为太累,这一觉他睡得额外香甜。
在梦里,他和邱池不再是兄弟,而是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他们顺理成章地从友情走向恋爱,秦文瑞也终于不必再对自己的欲望怀着怅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亲吻着邱池,在对方的皮肤上、舌头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难得的美梦叫秦文瑞不愿醒来,可身下的刺激实在让他过于激奋,他伸手去碰——
摸到了邱池的脑袋。
邱池跪坐在沙发前,捧着秦文瑞硬得流水的性器前端,不太熟练地吞吐着,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像是在吃饭一样。
“哥哥,你醒了。”
话音刚落,秦文瑞顿时精关失控,克制不住地射在了邱池脸上。
“邱池!你干什么!”
大惊失色的秦文瑞把邱池拉起来,抽了边几上的纸巾,哆哆嗦嗦地给邱池擦脸,“我是你哥!你疯了吗?”
“我上次起夜的时候,从门缝里看见你用我穿过的衬衫了。”邱池抬起头,乖乖地任秦文瑞给自己擦脸,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吓人——
“昨天用电脑填志愿的时候,我还找到你藏起来的文件夹了,里面有很多你趁我睡觉时拍的照片。”
“哦,还有你这些年写给我的信和日记。”
“我是第一次做这个……但我小时候只看过妈妈给客人们做过几次,应该是这么做的吧?如果做得不好的话你告诉我,我可以学。”
“哥哥,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你给我的钱我没动过,全都存起来了,我还给你。”
“哥哥,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可以一直喜欢我吗?”
【作家想说的话:】
章尾曲是snowman-harryan yoonso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