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玉阶还残留着昨日血痕,那暗红的印记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如同未散的阴魂。萧逸尘立在丹陛之上,玄色王袍的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内衬里细密的星图暗纹 —— 那是苏风遥在某个无眠的夜晚,就着孤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她当时指尖被银针戳出了血珠,却笑着说这是 "来自未来的星象图",能护他平安。如今针脚间似乎还凝着烛泪,在他指尖化作冰凉的触感,一如三日前她渐渐失去温度的手。
三日前,永夜石在祭坛中央爆发出刺目紫光,暗影盟的邪术如墨汁般浸染天际。苏风遥站在阵眼处,白衣被光芒映得透明,发间的银簪滑落,砸在石台上发出清越的回响。他冲过去时只抓住她飘飞的衣袖,听见她用尽全力说:"去草原南边的望星村,那里有我们初遇时的月亮。"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便化作万千光点,与永夜石一同坠入深渊,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薄荷香 —— 那是她常用来提神的药草味道。
如今他站在巍峨的宫墙之外,身后是文武百官长跪不起的挽留声浪,"殿下三思"" 国不可一日无君 "的呼喊此起彼伏,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毡,听不真切。身前是苍茫天地,暮色正从远山漫过来,将琉璃瓦的金碧辉煌染成沉郁的灰。腰间佩着的不再是象征储君身份的天命符,而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匕首 —— 那是苏风遥从异世带来的物件,曾在血色山谷的雨夜,被她用来割开他浸透血污的箭伤。当时她指尖颤抖,却强作镇定地说:" 现代外科手术可精细多了,这算小儿科。"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单调而沉闷,车轮每转动一圈,就离那座囚禁了他半生的宫城更远一步。忽然听见内侍在车帘外低语:"殿下,北燕旧部己在边境集结,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可复位..." 话音未落,便被萧逸尘冰冷的声音打断:"我不是殿下了。" 他猛地掀开帘幕,暮春的风卷着柳絮扑进车厢,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天边残云如被撕裂的锦缎,正被暮色慢慢吞噬,他望着那片混沌的云翳,一字一句道:"从她闭上眼睛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车轮滚过最后一道宫门槛时,他听见自己的心弦发出细微的崩裂声。曾以为权倾天下是毕生所求,如今才明白,当苏风遥化作星光消散的瞬间,这世间所有的权位荣耀都己变成褪色的绣屏,徒留空洞的华美。
望星村的炊烟终于在暮色中袅袅升起,如同一笔淡墨画在青灰色的天幕上。村口那棵老槐树依旧矗立,树干上有道浅疤,像一道凝固的泪痕。他记得那年深秋,苏风遥被官兵追杀至此,就躲在这棵树后,趁他路过时捡起石子砸中他的眉心。当时他勒住马缰,看见树后探出个沾着草屑的脑袋,那双眼睛亮得像落满星辰,嗔怪道:"喂!古代人都这么横冲首撞的吗?"
如今老槐树下多了座新坟,墓碑是他亲手凿的青石板,上面没有刻名字,只凿了一枚弯弯的月牙。他记得她曾说过,在她的世界里,月亮代表着思念与团圆。此刻他走到坟前,从袖中取出那把青铜匕首,轻轻放在墓碑前,锈迹斑斑的刃面映出天边初升的月牙,也映出他眼底深不见底的落寞。晚风吹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有人在耳边低语,说着那句 "那里有我们初遇时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