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望星河还浮着薄冰,碎冰在晨光下折射出粼粼波光。萧逸尘蹲在卵石遍布的岸边,双手浸在刺骨的河水里清洗刚采来的草药。薄荷的清香混着水汽弥漫开来,沁入鼻腔时,他恍惚看见苏风遥蹲在不远处,卷起的裤脚沾着泥点,正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解 "流水冲洗法" 的现代医学原理,说流动的水能带走伤口表面的 "细菌"。如今他指腹磨出的茧子比当年握剑时更厚更硬,那是采药时被草茎划破、被石块磨出的痕迹,每一道疤痕都像是时光盖在皮肤上的邮戳。
他将洗净的薄荷与艾草放入陶瓮,架起枯枝生火煮沸。白色的蒸汽氤氲而上,在他苍白的面颊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村里的王大婶抱着发烧的孙子匆匆赶来,孩子滚烫的额头抵在萧逸尘手背上时,他想起苏风遥教的 "物理降温法",连忙用布巾蘸着温热的草药水,轻轻擦拭孩子的额头与脖颈。
"萧先生,这法子真灵!" 半个时辰后,孩子的体温渐渐回落,王大婶捧着空药碗,眼里闪着惊喜的光,"以前俺们都是用被子捂着发汗,哪晓得煮叶子水擦身子也能退烧?" 她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萧逸尘的手,指腹的老茧硌得他生疼,却让他想起苏风遥第一次用这法子给伤兵退烧时,那些糙汉们感激涕零的模样。
他沉默着点头,将晒干的蒲公英小心翼翼收进新编的竹篓。篓底躺着本线装册子,纸页边缘己卷起毛边,炭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那是苏风遥的医理笔记,从 "细菌" 的概念到 "隔离法" 的操作,甚至画着简陋的 "口罩" 示意图,旁边批注着:"用多层纱布缝制,可阻挡空气中的微尘致病"。昨夜他照着笔记上的配方,将蒲公英、黄柏与蜂蜜捣成膏状,给猎户老张被野猪划伤的腿敷上,今早竟发现红肿己消,结痂处透着健康的粉色。
黄昏时他去河边汲水,听见不远处的草坡上传来少年们的笑闹声。只见几个孩子正用树枝当火枪,模仿着苏风遥描述过的 "枪响" 声,嘴里 "砰砰" 作响地追逐打闹。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 "火枪" 大喊:"我这是新式步枪,比你们的弓箭快十倍!" 那神气活现的模样,像极了当年苏风遥在演武场给士兵们讲解现代武器时的样子。
萧逸尘靠在老槐树上,看着孩子们奔跑的身影被夕阳拉长,在草地上投下晃动的剪影。他忽然想起苏风遥曾在星空下叹息:"要是能把现代战术教给孩子们,让他们知道战争不只是靠蛮力,说不定能少些流血。" 那时她指尖划过他掌纹,说未来的世界讲究 "科技强军",每一场胜利都该以最小的牺牲换取。
河水在脚边潺潺流淌,倒映着天边绚烂的晚霞。他弯腰汲水时,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 —— 鬓角不知何时己染上霜色,眼神却依旧锐利,只是那锐利中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温厚。竹篓里的医笔记被晚风掀开一页,炭笔画的 "解剖图" 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图旁有一行小字:"医者仁心,当以活人之心,破陈腐之见。" 那是苏风遥的字迹,此刻在水光中仿佛活了过来,随着涟漪轻轻晃动,如同她当年说话时灵动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