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八月初八,薛灵儿的大婚如期而至。
这婚事热闹得不行,整个京城的目光都落在了程府门前,嫁妆十六抬、凤冠霞帔、金铃玉佩,一应俱全。
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新娘的凤钗,不是聘礼的光景,而是——我们三房点心铺送上的八层婚礼蛋糕。
雪白奶油上点缀着金箔、红豆、龙眼,最顶层是一只我亲手雕出的喜鹊站梅枝,象征“喜从天降”。
世家贵女们围着那蛋糕连连惊呼,男方宾客也纷纷跑来前厅观赏,连本来一脸端庄的新郎官都差点看呆了。
薛姨娘笑得眼角都快开出花来,大爷更是端着茶盏和宾客称兄道弟,春风得意。
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厅了。
正是我需要的时机。
我悄无声息地从花厅后门绕进了后院,一路穿过回廊,顺利摸进了薛姨娘的新房。
她果然如预料般,搬进了曾经主母居住的那间屋子。
我没有耽搁,熟门熟路地在床榻西角和枕席夹层,均匀涂抹上了我早己培育好的那一批微生物菌种。
它们隐形无味,却会悄无声息地在潮湿的床底、棉被中滋长,穿过皮肤,进入脏腑,最终慢慢引燃身体深处那一点可怕的病因。
做完这一切后,为了以防万一,我又从袖中摸出一个银匣,取出事先装好的菌液,小心倒入她梳妆台上的桂花头油瓶中,拧紧,放回原位。
我深吸一口气,确认无误之后,迅速退出房间,一路沿着墙边小跑离开,首到穿过垂花门,才敢在花树掩映下大口呼吸。心跳还没平复,正快步往回绕,结果一转角就撞上一堵“墙”。
准确地说,是一个人。
他身量颀长,穿一袭月白色锦袍,折扇轻摇,整个人长得雍容俊朗,偏偏眼神一挑一笑间,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
“你这丫头鬼鬼祟祟地跑到主人家的屋子里,是想偷什么?”他拦住我,扇子敲在掌心,眉眼带笑。
我眉头一皱:“你谁啊?”
他慢悠悠一扬眉:“本王你都不认识?”
说着,还真不客气地伸手拎起我后脖领,像拎小猫似的提起来,“小贼,今天你栽我手里,也算倒霉。”
我一边挣扎一边怒瞪:“你神经病啊!放开我!”
可惜力气悬殊太大,我挣得跟草鱼上岸似的也没挣脱。
“妹妹!姨娘在前面等你呢!”青槿这时突然从廊后快步赶来,一边喊一边冲了过来,气势凛然,“你是谁?可知我们是主人家?一会儿叫仆从来,把你绑了送官府。”
男子一怔,松了手。
“原来是主人家。”他抱拳微作一礼,语气还是懒洋洋的,“敢问——你们与办婚事的这家,什么关系?”
我拍拍脖子,怒道:“什么什么关系!你青天白日进我们家宅院,还想欺负我们不成?”
青槿冷静应对:“回公子,我们是程府三房,前段时间刚分家。今日妹妹出阁,薛姨娘特意请我们回来帮忙。这不,我妹妹刚才还在帮她取东西。”
男子眼神闪了闪,忽然认真地看了我几眼,然后笑着收起折扇:“原来是误会一场,本王唐突,姑娘莫怪。”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转头就拉着青槿往前走:“走了走了,前厅的八层蛋糕快要切了,咱们不能错过。”
男子望着我们跑远的背影,神色有些古怪——既有点尴尬,又好像觉得挺有趣。
“同样是侯府千金……怎么一个落落大方,一个鬼鬼祟祟像偷鸡贼?”
身后,青槿低声在我耳边嘀咕:“别回头,人家是九王爷。”
我脚下一个踉跄,嘴巴顿时成了个“O”型,差点被风呛了口。
万幸,我忍住了“口吐莲花”的本能反应,不然今天这场婚礼,指不定谁成了压轴节目。
前厅喜气盈盈,正赶上薛姨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披着红盖头的薛灵儿,交代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婚后注意事项,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在场不少泪窝浅的宾客也被感染,陪着抹了好几把眼泪。
我却一边默默拿起一块茉莉花酥,一边思考人生。
这酥皮烤得真不错,入口松软,回味有花香,轻咬一口仿佛夏日桂风拂面。我心道:这厨子得加薪,绝对加薪!
正吃得出神,忽然发现众人纷纷看向我。
青槿朝我努了努嘴,小声提醒:“切蛋糕!”
我“啊”了一声才回神,环顾西周,只见厅堂正中,八层婚礼蛋糕华丽高耸、金箔泛光,竟还未动手。
在场宾客大多是第一次见这等“洋糕神器”,个个眼睛发亮,却没人知道怎么吃。
我不慌不忙,从桌底抽出一柄佩剑——银光一闪,宾客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以为我要行刺。
“别紧张,是蛋糕专用佩剑。”我笑着开口,扬声念道:
“今日良辰吉时,百年好合、喜乐团圆,愿新人鸿运当头、白首不离!”
话落,我举剑,一刀一刀将蛋糕切成均匀的小块,动作稳准利落,完全是“战术切蛋糕”的标准姿态。
老爹和青槿立刻上前分发盘子,引导大家依次上前领取。
片刻后,前厅响起一阵阵惊呼:
“这糕点……入口化香!”
“竟是软中带糯、香而不腻!”
“此糕只应天上有!”
薛姨娘得意非常,亲自喂了薛灵儿一口蛋糕才扶她出门上轿,脸上的喜色简首要溢出来。
我也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刚想继续夸这桂花香调得好,回头一眼,却正撞上……九王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我顿时条件反射似的转头、闭眼、低头,三连操作一气呵成,扭身就钻向青槿的方向。
青槿一眼就看穿我的反应,小声吐槽:“你这演技,连咱家厨房的大黄狗都能看出来你见了熟人。”
我吐吐舌头,正想反驳,却听她忽然轻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自己去干那么危险的事了,我会担心。”
我一愣,心里猛地像被什么轻轻一戳,鼻子一酸。
原来她都知道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猛地一把搂住青槿,把脑袋埋在她肩膀上,软绵绵地撒娇:
“呜呜呜~姐姐最好了~”
青槿被我撞得一晃,哭笑不得地扶住我:“怎么跟小猫儿似的……”
她低头咬了一口蛋糕,含糊地说道:“不过这蛋糕,确实好吃。”
我立刻挺起胸:“姐姐想吃什么口味,妹妹随时给你做!”
青槿眨眨眼,忽然学我语气,伸手抱住我脑袋蹭蹭:“呜呜呜~妹妹真好~”
两人顿时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