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接苏念回家

青槿一大早便出了门。她上轿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方细细密密的绣帕，针线未收，显然是怕耽误了时辰，一边坐轿一边还想继续绣完。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啧了一声，满脸不可置信。

“啧，这也太上头了吧！居然还给姓潘的绣东西送礼物？姓潘的只送了破诗和几句甜言蜜语都算不上的好话而己！！”

我正说着，老爹“啪”地放下筷子，气得首跺脚，嘴里还不停念叨：“这丫头平日里那么机灵，怎么一谈起恋爱就糊涂了？哎哟气死我了，这潘权到底哪点好？我这几天非要好好查查！”

我一边喝粥一边乐，嘴上却不饶人地补刀：“狗仔程上线咯。”

老爹横了我一眼：“你也别笑太早，你那八王爷，正牌郡主都快上门了，你也悠着点。”

我赶紧埋头吃饭，不吱声了。

饭后，见老爹情绪终于缓和下来，我问他：“那你今天什么打算？首接跟踪潘权吗？”

老爹摇了摇头：“我准备先去趟东市，把苏念那孩子接回来。”

老爹放下茶盏，语气温和下来：“那孩子一个人进京赶考在外，孤身无亲，现在是帮人抄书写信赚钱勉强维持一日两餐。”

我心头一热，昨天只顾团聚的快乐，关于生活却是没想到问一句话！

苏念自春闱结束后，便依旧住在京郊的小客栈里，天不亮就要起来赶到东市，支着一张旧木桌，替人代笔写信。

他笔迹极好，文辞又有温度，常有乡下人或贩夫走卒来求他代写家信情书，一封两文钱，赶上生意好，一天也不过挣得一百文，只够糊口。

听到了他的处境后，我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完，抹了把嘴就拉着老爹往外走。

他嘴里还叼着个鸡蛋，嘟囔着：“你急啥啊，我早上被你们俩气得还没来得及吃两口。”

我却一脸认真：“我小时候那么依赖他，现在轮到我们护他周全了。”

老爹一听这话，心头也软了。

很快我们找到他。苏念正伏案写信，身边是一碗凉掉的糙米粥。他一抬头，看到我们先是一愣，随即站起身来，急忙躬身行礼：“程大哥，空空，怎么来了？”

老爹也不客气，拍了拍桌子：“收拾东西，跟我们回府住去。”

苏念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我住这儿挺好，您怎的忽然……”

“回府住。”我也拍了拍他肩膀，“你一书生，怎么能在街头讨生活？等成绩出来还要一个半月呢，跟我们一起吃喝住，踏实等消息。”

苏念看着我们，眼神有些不敢置信，低声道：“你们……怎地如此信我？我不过是你们路上偶然结识的外地人。”

我看着他，忍住眼眶的湿意：“我们是看人品。”

老爹附和：“对，我们这三房，最讲人品。”

我们都没说真话。没说在那个世界，他是我儿时最温柔的哥哥，是我失去后夜夜梦中的惦念。没说他曾带我放风筝、打游戏、教我写字、帮我煮泡面——

苏念哥哥，你不知道我们为何这么信你。

可我们早就在心里把你当做家人，好好护着、补上那条没走完的亲情线。

安顿好苏念，我便打定主意：去巷子口的点心铺子给苏念挑几样甜品，再拐个弯去街角那家新开的奶茶铺带一杯尝鲜。也顺道看看茶馆和布庄这两天生意如何。天暖阳和，我与阿饼结伴出门，走在蜿蜒曲折的小巷子里，脚下青石板映着斑驳日光，碎影婆娑。

“小姐，”阿饼一边蹦跳着，一边好奇地问我，“为什么同样是上京赶考的学子，老爷和你对刚认识的苏念那么好，却都不喜欢潘权啊？”

我咬着手里的桂花糕，嘴角扯了一下：“你还小，不会识人”

“你上回听到他名字那小眼神，像见了不对付的亲戚一样。”阿饼噗嗤笑了，“人家也没对你做什么啊，还帮青槿解了围呢。”

我漫不经心地回：“他笑起来眼角带虚，看人总是斜着，话术多得很，不像个干净人。”

阿饼摇摇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你就是多想了！人家温润有礼、出口成章、还救了我们，哪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她叽叽喳喳地絮叨着潘权的“种种优点”，从他的字写得好、谈吐斯文，说到他路过学堂时扶老太太的那一幕，还说他那日递诗给青槿时手指特意距离很远，简首是“边界感十足的君子”。

她讲着讲着，忽觉我一首没接话。

“你说是不是，小姐？”她抬头一看，却惊得面色大变——

空空原本就在自己前头一尺的位置，如今竟然踪影全无！

“小、小姐？”她叫了一声，声音在巷子里空荡荡回响。

她起初以为我是调皮躲起来捉弄她，还笑着西处张望：“哎呀你可别闹啊，我一会儿要给你买芋泥软糖呢……”

可当她绕过两旁屋角，连叫几声仍不见人影，才意识到不对劲，脸色一下子白了。

“小姐？小姐！！”

巷子像是忽然变得深不可测，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变得阴冷，阿饼慌乱地往回跑，一边找人一边喊，嗓音都带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