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姐妹，心思都差不多
夜幕低垂，灯火初上，院中灯笼暖光摇曳，饭桌上的热菜还在袅袅冒着香气。我、青槿、苏念，还有老爹西人围坐在院中吃饭，一时之间说说笑笑，气氛温馨极了。
老爹喝了几口小酒，兴致上来了，笑着放下筷子，提议：“吃完了搓一圈麻将吧？最近我琢磨出新打法，保准你们俩赢不了我。”
我跟青槿对视一眼，虽然平时最爱跟他斗嘴抢番胡，但这会却都轻轻摇头。
“不打了，”我随口说，“今天太累了。”
“嗯，我还得看学堂的账本。”青槿也找了个理由。
老爹原本眉开眼笑，闻言却像气球被放了气，顿时蔫了下来。他盯着我们俩看了一会，忽然叹了一口气：“哼，女大不中留，居然连喜欢的麻将都不打了，还忍心放爹鸽子。”
我和青槿轻笑。
苏念坐在一旁，略显局促。他低头喝了口汤，眼神柔和又复杂，似乎被这一桌子热闹触动了。
我问他：“苏公子，你平时和家人吃饭也这样热闹吗？”
他怔了一下，神色轻微一滞，然后放下碗，声音很轻：“……家里就我和母亲。”
我们都静了下来。
“她平时不上桌吃饭......不是我不让，是她坚持那样”苏念继续道：“父亲早些年走得早，家里其实留了点银子，日子过得去。只是我娘……她一首希望我能考上功名，光宗耀祖，所以——她从不舍得多吃好的，常说油腻昏脑，让我吃肉，她自己就躲在厨房吃些野菜，说清淡。”
他顿了顿，低头笑了笑，那笑里满是无奈与感动：“其实我知道她根本不是怕油腻，是舍不得花钱……担心我将来没钱度日。”
老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母亲……现在身体如何？”
苏念神色微动，低头拈了拈碗里的饭粒，语气淡淡：“去年，她一个人上山采野菜，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就这么去了。”
一瞬间，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竹叶的簌簌声。
我和老爹几乎是同时轻轻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中只有彼此清楚的情绪。
现实世界里，苏念哥哥的妈妈，是个令人喘不过气的人。
她嘴上说是为孩子好，心里却充满了埋怨和情绪，把生活所有的不如意全都投射到哥哥身上。她曾一次次地说：“你爸就是为了你才拼命赚钱，才那么早走的！”那话像是刀子，一遍遍剜进苏念哥哥心里。
她念叨着为了供他和哥哥上学花了多少多少，寒暑假不准他休息，非得打几份工补贴家用。哥哥从小就拎着塑料袋去超市打工，被店长骂，被顾客骂，还要在回家的时候听她叨叨个没完。
那时候我爸刚知道他的情况，心疼得不行，便借着“家教”的名义请他来我家补课——说是给我辅导功课，实际上也就是想让他脱离那样的环境，有点喘息的时间。我们一起写作业、做手工、做灯笼。他总说这也是“工作”，但我知道，那是他为数不多真正开心的时光。
爸爸还常常偷偷买些小玩意儿、小吃送他，但他从不敢带回家，生怕被他妈看到。
有时候我会偷偷看见他背对着阳台哭，一个大男孩把脸埋进胳膊里，肩膀一抖一抖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所以，当他说他母亲在这个世界己经去世的时候，我和老爹才会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冷血，而是因为太了解他曾背负的那份沉重。
我始终觉得，哥哥最终走向自杀那一步，或许不完全是因为贫穷和压力，而是长年累月那种“你就是拖累”“一切都是你的错”的无形精神枷锁。
在这个世界，他母亲虽然离去，但也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吧。
想到这，我和老爹几乎是同时动了筷子，默契地各自夹了一块热腾腾的酱牛肉放到苏念碗里。
“在自己家，多吃点。”老爹语气轻快。
苏念怔了怔，眼前的牛肉还冒着香气，嘴边却像堵住了什么，久久没有动筷。他缓缓低下头，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生怕那点湿意被人看见。
从小到大，他吃饭总是小心翼翼的，别说从没人给他夹过菜，连吃饭都像是一种罪过，更没人用这般温柔的语气告诉他：这里是家。
他怕自己一说话就哽咽，索性低头认真吃饭，把那一口热乎的牛肉慢慢咀嚼，像在咀嚼某种陌生却温暖的感觉。
是夜。
我蹑手蹑脚地推开青槿的房门，才迈进一只脚，就被香气和灯光柔柔包围住了。
她正坐在妆镜前，低头专注地描着眼尾，眉眼精致，神情里透着点小小的紧张。我一眼就看明白了：“哟，咱青槿先生今儿这是要干嘛呢？”
她被我打趣得抬头一瞪，但没反驳，反倒羞赧地笑了一下。我心里顿时了然无比：原来我们姐妹，心思都差不多。
我欢天喜地地跑过去，坐到她身旁，一边拿起她案上的胭脂、眼影细细打量，一边嘟囔：“你这些东西也太齐了吧，居然还有这个颜色的眼影——”
“别乱抹，”青槿好笑地抢下我手里的刷子，“我来给你试一试这个淡金色的，衬你肤色。”
我乖乖闭上眼，她细心地在我眼皮上轻轻扫过，一边忍不住问：“你今天去王府……和八王爷说了什么？他待你如何？”
我闭着眼，忍不住嘴角一扬，半是得意半是不好意思：“他说我手里那块凤梨酥最好吃，然后、然后就真的吃了我吃过的那一块！”
青槿顿时“呀”了一声，刷子都差点没拿稳，“这也太、太——”她瞪大眼睛，“王爷也太……会撩了吧？”
我害羞又兴奋地首跺脚，“对吧对吧，你也觉得是在撩我吧！”说罢耳根也红透了。
她看我那副嘴硬模样，笑得前仰后合：“还说没被撩！你看你耳朵都红到后脖子了！”
我们俩边说边笑，像两个偷偷藏起糖的姑娘，一边交换着自己的心动，一边在镜前描眉点唇，仿佛画的不只是妆，而是各自的少女心事。
我凑到她身边，小声打听：“你今天到底跟潘权聊了啥？他先找的你还是你找的他？”
青槿脸红了一点，没有说谁先找的谁，反倒压低声音说：“他今天说，看到我笑他心就软……”
“啊啊啊啊啊啊”我兴奋地止不住跺脚“然后呢然后呢”
“他比较忙，没说太多话，但是他拉我的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手舞足蹈停不下来
“空空，你有没有空后天一起去寺庙祈福。我一个人去的话孤零零的，你陪我好不好......”
我都没细想，就一口答应：“好啊，正好我也许久没出京了，去寺庙走走换换心情！”
说完我们俩便一发不可收拾，窝在床上像偷吃糖果的小孩子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分享起了恋爱里的悸动与小确幸。
笑够了，她窝进被子里，我也懒洋洋地躺下，脑袋搁在她肩膀旁，青槿忽然问：“对了，你最近生意怎么样了？”
我眨眨眼，语气带着一点得意：“水泥厂真是赚得飞快，不愧是跟皇家的项目，利润厚实得让我都不敢信。趁着手头宽裕，我准备再盘下几个铺子，卖些日用品，像香皂、洗衣液、洗衣粉，还有脚踏洗衣机！”
“对了！”我想起件事，“前两天还收到秦掌柜的来信，他说在楚国那边招了个经商天才，只可惜那人识字不多，但脑子可灵光着呢……我现在好奇得不行，想看看这位神人。”
说完我转头想继续跟青槿分享，谁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睡着了，呼吸平稳，睫毛轻轻颤着，一脸安宁。
我轻轻叹了口气，拉过被子替她盖好，嘴角止不住地。
黑夜温柔包裹着我们，屋子里只剩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轻风拂过帘子的沙沙响，我在这平静中，渐渐也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