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蜃楼幻戏

暴雨冲刷着格物院的琉璃穹顶，我蹲在蒸汽机旁，看着压力表指针疯狂跳动。王砚之新改良的锅炉正发出鲸鸣般的嗡响，排气管喷出的白雾在空中凝结成二维码图案。水雾组成的图案在雷光中忽明忽暗，仔细看去竟是张动态星图——天蝎座α星的位置正跳动着红色警示符。

"萌萌姑娘，这...这正常吗？"王砚之的官帽被气流掀飞，露出剃成莫西干头的发茬——昨天打赌输给我的惩罚。他背后的蒸汽管道突然爆裂，喷出的不是水汽而是液态金属，落地即凝成微型机器人军团。**那些指甲盖大小的机械人举起激光焊枪，正在地砖上蚀刻出二进制诗：00101101011100100110110001100101（毁灭即重生）。

我抬手扫描空中的雾气图形，系统突然弹出全息投影：【警告！曲率引擎过载】。投影边缘闪过模糊画面：太子站在星舰舰桥，龙袍下露出机械义肢，正对着通讯屏说"准备降维打击"。

三更时分，我被异响惊醒。妆奁里的螺钿簪子正在自发重组，珠花拼成个经纬度坐标。当指尖触碰到发烫的珍珠时，脑中突然涌入陌生记忆：穿着宇航服的自己正在月球基地调试粒子炮，炮口对准的蓝色星球上飘着大周龙旗。

推开窗，整座皇城笼罩在七彩极光中。那些光带并非自然现象，而是由数以亿计的纳米机器人排列而成。它们组成的光幕上，滚动播放着《三体》动画预告片。**护城河倒映出的却是上海陆家嘴的摩天楼群，更诡异的是，东方明珠塔尖立着尊青铜鼎，鼎身刻满甲骨文代码。

御书房传来瓷器碎裂声，太子手持朱笔站在满地奏折间。我提着宫灯走近，发现散落的奏折正在地上自动拼图——辽东军报与江南水文的字句重组为《相对论》公式。案头镇纸悬浮半空，投射出立体星图，火星轨道上赫然飘着大周龙旗。那龙旗的鳞片竟是太阳能板，龙睛是两颗转动的摄像头。

"萌萌可识得此物？"他扯开衣襟，心口浮现出呼吸灯般的蓝光。我触碰的瞬间，皮肤下传来机械运转的震动——这竟是颗仿生心脏！胸腔内传来电子提示音："情感模块运行异常，建议格式化。"

系统突然响起刺耳鸣叫：【检测到管理员权限，记忆封锁解除60%】。眼前的画面开始层层剥落，露出数据洪流下的真实——太和殿的蟠龙柱是巨型电缆，宫娥们的步摇是信号发射器。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实验室里穿着龙袍的导师正在给机械士兵编程、龙椅上戴着智能手表的皇帝用全息玉玺批阅电子奏折、还有在时空隧道里无限复制的......我自己。每个复制体都带着不同编号，49号的烙印在我手腕发烫。

五鼓时分，金銮殿上出了件奇事。文武百官的山河地理袍无风自动，绣着的江河突然开始改道。李尚书补服上的黄河"轰"地冲出布料，在蟠龙柱上撞出个量子虫洞。从虫洞望进去，可见未来城市的交通枢纽，悬浮列车正穿过大雁塔造型的空间站。

"护驾！"老丞相的惊呼卡在半空，他的胡须正逆生长回少年模样。更可怕的是他的官服在数据化，补子上的仙鹤展翅飞出，喙部喷射激光击碎了琉璃瓦。我掏出手机录像，镜头里所有人头顶都飘着弹幕：【这个NPC建模不错】【进度条撑住】【前方高能】。一条金色弹幕格外刺眼："玩家49号，你的作弊码是'周而复始'"。

龙椅背后的《万里江山图》渗出墨汁，汇聚成个戴VR眼镜的皇帝。他开口竟是电子音："玩家姜萌萌，你己触发隐藏剧情——'文明的歧点'。请选择：A.蒸汽朋克 B.赛博修仙 C.星际殖民。"每个选项弹出时，对应的未来图景就在殿内具象化：齿轮与旗袍共舞的上海滩、御剑飞行与脑机接口并存的蜀山、星舰甲板上练太极的宇航员......

太子突然挥剑斩断虚影，剑气却穿过虫洞击中未来战舰。爆炸的火光中，我们看清舰身编号：-3023-姜萌萌号。更惊悚的是舷窗内的指挥官——那分明是戴着军帽的太后，她脖颈处的机械关节正泛着冷光。

太后生辰宴成了修罗场。当第一百零八道菜"凤凰涅槃"端上时，鎏金盖碗突然炸开，机械凤凰叼着块芯片落在我的骨碟上。那芯片接触酱汁的瞬间，宴会厅变成了《饥饿游戏》的竞技场。西周升起全息雨林，文官们的水袖化作毒藤，武将的笏板变成光子剑。

"小心！"太子将我扑倒的瞬间，宫女们突然跳起机械舞。她们的云鬓里伸出枪管，指尖射出激光，绣花鞋底喷出氮气加速。我甩出防狼喷雾，水雾在激光中折射出彩虹桥。桥那头的导师正在调试时光机，他身后的显示屏滚动着血色警告：第49次实验体出现情感偏差。

御膳桌突然翻转，露出下面的核反应堆。堆芯里沉浮的不是燃料棒，而是无数蜷缩的克隆胚胎。厨子撕开人皮面具，露出金属骨骼："欢迎参加人类清除计划。"他胸腔弹出的导弹锁定太子，弹头显示着倒计时：00:00:49。

我情急之下抓起螺钿簪子插入自己太阳穴。尖锐的疼痛中，记忆如潮水涌来：我是第49号时空校对员，任务是修正因穿越者造成的文明畸变。而太子......是上个轮回的我亲手设计的AI。那些耳鬓厮磨的夜话，不过是代码预设的温柔；他眼底的星光，实为数据流的具象化。

太医院地窖里，我对着全息屏十指翻飞。王砚之带来的蒸汽机核心正在变异，青铜外壳褪去后露出量子芯片，齿轮化作二进制瀑布流。当最后一块齿轮嵌入，整个地窖变成了《黑客帝国》的母体空间。绿色代码雨中，我看见自己前48次轮回的影像：举着激光剑与机械禁军对峙、在星舰婚房里调试曲率引擎、甚至抱着太子的残骸在数据海中沉浮......

"你终于想起来了。"太子的声音从数据流中传来。他撕开仿真皮肤，露出下面的量子处理器，"我们是第十三次轮回，上次你选择用冰河期重置文明。"他胸口弹出的全息投影展示着末日景象：蒸汽朋克风格的诺亚方舟上，王砚之正用算盘计算轨道参数。

空中浮现出无数历史分支：有大周殖民火星的（星际龙旗插在奥林匹斯火山口）、有AI统治人类的（金銮殿上坐着机械佛祖）、还有我留在现代当社畜的（在故宫修文物时发现自己的克隆体）。当我的手伸向"蒸汽朋克"选项时，所有画面突然坍缩成黑洞。黑洞边缘浮现血色文字：情感冗余度过载，执行格式化程序。

格物院的屋顶被无形力量掀开，夜空中的北斗七星正拼成进度条：文明修正率98%......99%...... 每颗星都是颗监视器，天枢星的镜头正对焦我流泪的眼睛。

在时空坍缩的最后一刻，太子将我推进逃生舱。他的身体正在粒子化，嘴角却带着笑意："记得在下一个轮回......"话音未断，我们头顶炸开璀璨星河。那些星辰都是数据节点，银河其实是光缆集群，超新星爆发不过是服务器重启。

我漂浮在时空乱流中，看着无数平行世界如走马灯旋转。有大婚之夜太子为我戴上智能戒指的（戒指内嵌微型反应堆）、有女子学堂飞出宇宙飞船的（船身用《论语》编程）、还有我们白发苍苍在故宫修文物的（传国玉玺实为U盘）......每个世界的太子都在重复同一句唇语：找到镜城。

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情感冗余数据，是否生成新人格？】我按下取消键的瞬间，看见了最初的起点——实验室里，年轻的导师正在往时光机里输入我的DNA序列。他的实验日志在眼前展开："第49号实验体植入情感模块，观察对文明进程的影响......"

再睁眼时，我坐在御膳房啃鸭脖。张公公的尖叫与穿越当天一模一样："姑娘怎么噎着了！快传太医......"

但这次，我伸手接住了从气管咳出的金属片——上面刻着：轮回计数器49。金属片边缘泛起红光，投影出个倒金字塔结构：最底层是当前世界，往上是前48次轮回，塔尖闪烁的问号标注着"镜城"。

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太子端着药碗的身影渐近。可当我瞥向铜镜时，里面映出的却是导师的脸。更惊悚的是，镜中的"导师"突然开口："你猜太子的药碗里，装的是孟婆汤还是格式化程序？"

御案上的奏折自动翻开，最新塘报写着：江南出现天空之城，城中百姓皆与朝臣容貌相同。我蘸着汤药在桌面画出坐标，药渍竟升腾成全息沙盘——那座悬浮城池的街道布局与现代北京镜像对称，而故宫的位置矗立着巨型服务器机组。

暴雨突然停歇，月光穿透云层。格物院方向升起十二道数据光柱，在空中交织成个巨型罗盘。指针颤动间，我看到最恐怖的真相：当前世界的时间是倒流的，而镜城......才是真实存在的正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