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红绡初现

冰晶宫阙的第九重檐角坠落时，玄襄正用霜雾修补琉璃盏上的裂痕。金红花苞突然挣开束缚，根系穿透三十六层冰阶扎入地脉，整座神域轰鸣如龙吟。神明转身的刹那，千万片冰晶倒悬成镜，每面镜中都映着红衣少女含笑的眼。

"玄襄。"她赤足点在镜面上，金铃缀着的流苏扫过神明冻结的银发。玄襄瞳孔中倒映出真实的红绡——那袭用朝霞裁就的广袖留仙裙迤逦过冰阶，裙摆金线绣着的竟是他的本命霜纹。少女发间冰簪突然坠落，在触地前被神明接住，簪体温热如活物。

倾华俯身时，袖间暖香融化了玄襄肩头的霜花："三万年才学会接东西？"她指尖点在他微颤的喉结，惊得神明颈侧霜纹燃起幽蓝火焰。玄襄后撤半步，身后冰墙却轰然坍塌，露出墙后三百年来他修补冰阶用的霜雾凝晶。

"你窥探本座。"神明挥袖凝出冰刃，刀锋却避开少女咽喉三寸。倾华笑着握住他手腕，金纹顺着相触的肌肤蔓延，在玄襄苍白的手背绽开牡丹图腾："是冰晶自己映给我的——你每夜子时来添霜露，衣摆都沾着昆仑月光。"

玄襄忽然收手，冰刃碎成星屑坠入她发间。倾华腕间金铃轻响，那些星屑竟凝成冰晶步摇，垂落的珠串正是神明三百年前失落的那把霜玉髓。她旋身时，裙摆扫过的冰层渗出嫩绿新芽，在这终古雪域中显得格外妖异。

"神域不该有草木。"玄襄并指抹过新芽，霜雾却反被绿意吞噬。倾华赤足踏碎他布下的结界，足尖绽放的金边牡丹瞬间抽干三丈内的寒气："我是你亲手养出的变数。"她忽然逼近，鼻尖几乎触到神明冻结的唇，"玄襄，你心跳得好吵。"

神明广袖突然卷起暴雪，却在触及她眉心的刹那化作杏花雨。倾华发间冰簪应声而断，青丝如瀑垂落时，玄襄看见簪芯里封存着自己某夜凝视花苞的倒影。少女趁机将断簪刺入他掌心，金血渗入簪体的瞬间，整座昆仑神域开满赤金牡丹。

"你究竟......"玄襄话音未落，倾华忽然咬破指尖，将渗出的淡金血珠点在他眉心。神域轰鸣骤止，疯狂生长的牡丹瞬间静止，花瓣上皆浮现出神明独有的霜纹。少女踮脚凑近他耳畔："现在，我们血脉相连了。"

子夜月光突然炽烈如炬。玄襄看着两人交融的血脉在冰阶上绘出上古契文，忽然抓住她作乱的手："化灵之术需要本座应允。"倾华反手与他十指相扣，金纹顺着相连的掌心缠上神明心口："你养我三万年霜露，早该料到今日。"

黎明前的黑暗里，神明坐在重筑的玉座上雕刻新簪。倾华伏在他膝头酣睡，发间步摇垂落的珠串随着呼吸轻颤。玄襄手中冰刃忽然偏移，在簪尾刻出牡丹纹样——这与他万年不变的霜花纹式截然不同。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冰幔，倾华忽然睁眼握住他手腕："我要温泉。"神明指尖的霜雾凝成冰花，却在少女挑眉的瞬间化作暖泉。雾气蒸腾中，倾华红衣逶迤踏入泉水，回头时眼尾染着比朝霞更艳的绯色："玄襄，你耳朵红了。"

神明拂袖震塌温泉结界，却在冰墙重筑前瞥见她肩头牡丹胎记——那分明是他当年注入琉璃盏的第一道本命霜纹。倾华的笑声混着水声传来时，玄襄低头看着掌心浮现的牡丹烙印，突然将整支冰簪插入心口。

金血渗入冰晶的刹那，千里冰原绽出点点新绿。倾华裹着雾气出现在他身后，湿发缠绕着神明脖颈："以心脉精血养我，现在后悔晚了。"她指尖抚过冰簪，裂纹中突然涌出温泉，将两人淹没在暖雾里。

玄襄在混沌中听见万物生长的声响。当他睁开眼时，倾华正用发梢扫去他眉间霜雪，身后冰宫玉柱爬满紫藤，而少女心口的牡丹烙印里，宿着他半缕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