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的雪粒子打在牛皮帐上,像撒了把碎玉。林晚盯着羊皮地图上北斗七星的尾端,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掌心金纹——自昨夜血月之后,这纹路在极寒之地竟泛着暖意,如同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姑娘,萧公子说雪山路滑,让您留在营中。”茯苓抱着裘皮斗篷进来,鼻尖冻得通红,“可奴婢看见您昨夜写的‘火莲草生长在永夜花反相之地’,这不是只有雪山之巅才有吗?”
“他以为我是深闺小姐?”林晚扯过斗篷披在肩上,玉瓶里的永夜花汁在怀中发烫,“去牵匹踏雪驹,再备三罐烈酒、十支三棱针——记住,别让将军府的人知道。”
子时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萧承煜的黑马突然停步,望着前方崩塌的雪崖皱眉:“前面是‘鬼哭峡’,十年前我爹的副将就葬在这……”
“是这里。”林晚翻身下马,掌心按在冰壁上,金纹与石壁的天然纹路重合,竟浮现出六瓣梅花的光影,“景王手札里的星图石,应该就在雪下十丈处。”
话音未落,山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萧承煜抬头看见雪雾翻涌,一把将她按在凸岩下:“雪崩了!”
雪浪袭来的瞬间,林晚本能地握紧玉瓶,鲜血从掌心涌出,在冰壁上画出巨大的梅花印记。奇迹般的,翻卷的雪浪竟在印记前凝成冰墙,形成首径十丈的圆形结界。
“这是……归阙殿的护山大阵?”萧承煜盯着悬浮在空中的血梅花,看见雪层中埋着半截断剑,剑柄上的雄鹰纹与定北将军府徽记一模一样。
冰墙融化时,星图石从雪堆中显露,上面刻着与归阙殿密室相同的星象,只是北斗尾端多了朵盛开的永夜花。林晚摸着石上的凹痕,忽然想起生母日记里的话:“血月与永夜,本是天地双生。”
“萧公子,看这里。”她指着断剑旁的绢布,虽被雪水浸透,仍能辨出“萧战”二字——正是萧承煜父亲的名字,“二十年前,定北将军曾来此寻找火莲草,却遭遇雪崩,断剑留在此处。”
雪山顶的风突然变向,带着刺骨的寒意。林晚看见远处雪地上有串奇特的脚印,五趾间连着蹼膜,分明是长期生活在极寒之地的生物。
“跟紧我。”萧承煜握紧长剑,却见她径首走向脚印的源头,在一块凸出的冰岩后,发现个缩成一团的身影——穿兽皮的少女,左眼角纹着冰蓝色的永夜花,与玉瓶中的花影分毫不差。
“别杀我……”少女颤抖着开口,却说着流利的中原话,“我是匈奴王庭的雪奴,偷了巫祝的永夜花种……”
林晚蹲下身,看见她腕间缠着的红绳上,串着九颗冻僵的火莲草。指尖刚触到草茎,少女突然抓住她的手,冰蓝色的瞳孔骤缩:“你的血……是火莲草的引!”
更令人震惊的是,少女腕内侧竟也有朱砂痣,只是颜色泛着冰蓝,与林晚的金红色形成鲜明对比。她忽然想起景王手札里的“双脉共生”理论——血月之血属阳,永夜之血属阴,唯有两者共存,才能解开天地双毒。
“你叫什么?”林晚取出酒囊,喂少女喝了口烈酒,“我是来寻火莲草的,治你们王庭的寒毒。”
“阿依娜。”少女盯着她掌心的金纹,“十年前,巫祝说我是‘永夜之女’,要献给雪神。可我娘说,我爹是中原的医者,他的血能让永夜花开花……”
雪雾中传来狼嚎,远处亮起火把。萧承煜忽然低声:“是匈奴的巡山队,带着雪狼!”
“跟我来!”林晚拽着阿依娜钻进冰缝,取出三棱针在石壁上划出血梅花,竟形成短暂的隐身结界。雪狼在洞口徘徊时,她看见阿依娜体内的蓝色脉络与自己的金纹产生共鸣,冰壁上的永夜花影竟开始绽放。
回到北疆大营时,天己大亮。萧战盯着林晚手中的火莲草,虎目含泪:“二十年前,我与景王殿下曾来此寻药,却因雪崩失散,原来……”
“原来景王殿下将火莲草的位置刻在了星图石上。”林晚将断剑递给萧战,“将军,这是您当年遗失的吧?”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几个军医抬着具尸体闯进来:“苏姑娘,又有三个弟兄没挺过子时,您不是说火莲草能救命吗?”
“把尸体抬进医帐。”林晚解下裘皮斗篷,“茯苓,烧热水,准备手术刀——这次,我要看看寒毒究竟伤了哪里。”
军医们倒吸凉气,古代从无解剖先例。林晚却想起现代解剖课,指尖在尸体心口画了个十字:“寒毒入脉,必伤心脾肾三脏,我要确认毒邪走窜的路径。”
当柳叶刀划开胸腔时,帐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林晚看着心脏表面凝结的蓝色冰晶,忽然用银针挑出一小块,放在火上灼烧,竟发出硫化氢的臭味——这是永夜花毒的特征。
“看见了吗?毒邪凝聚在心包络,若不用火莲草引动血月之血,根本无法化解。”她转向呆立的老军医,“把火莲草捣成汁,混着我的血,从关元穴注入——我来示范。”
更令人震惊的是,当她的血液滴在冰晶上时,蓝色竟渐渐褪去,露出健康的心肌组织。阿依娜忽然跪下:“中原的巫医大人,您能救我们王庭的大王子吗?他中了寒毒三年,唯有我能靠近他……”
帐外传来马蹄声,太子的密使再次抵达,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态度:“苏姑娘,陛下有旨,封您为‘归阙医正’,许你在军中开府设帐,无需受太医院辖制!”
林晚接过圣旨,发现封口的火漆印里嵌着半朵梅花——与景王势力的暗记相同。她忽然明白,太子在朝堂的博弈中,终究选择了借她的手掌控归阙散,进而握住二十万大军的命脉。
“阿依娜,你随我来。”她转向匈奴少女,“我要看看你们大王子的病情,或许……”她摸了摸掌心的金纹,“或许我们能找到让血月与永夜共存的法子。”
深夜的医帐里,阿依娜褪去大王子的衣襟,露出心口蔓延的冰蓝色纹路,竟与林晚掌心的金纹形成镜像。当她的血液滴在纹路边缘时,冰蓝竟开始收缩,而大王子的睫毛,竟轻轻颤动了一下。
“成了!”茯苓低声欢呼,“姑娘的血真的能压制永夜花毒!”
“不是压制。”林晚盯着交叠的金蓝光芒,想起星图石上的双生花,“是共生。血月与永夜本就是天地两极,唯有阴阳调和,才能化解寒毒。”
更漏声中,阿依娜忽然从颈间取下玉坠,里面藏着片枯黄的花瓣:“这是我娘临终前给的,她说等‘掌心有金梅花的人’来了,就给她看。”
林晚接过花瓣,发现竟是二十年前的火莲草,花瓣上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归阙散成之日,双脉合,天下平。”她忽然想起景王密室的壁画,血月与永夜花在星图上首尾相连,形成完美的圆环。
北疆的夜风穿过帐角,带来远处匈奴王庭的号角。林晚望着医帐外闪烁的灯火,忽然明白,这场横跨两族的疫病,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毒杀,而是天地对“归阙引”的考验——唯有让血月之血与永夜之血共生,才能真正解开二十年前的死局。
“明天,我要去匈奴王庭。”她对萧承煜说,“带着火莲草和归阙散,还有阿依娜。或许,我们能在巫祝的预言里,找到破局的钥匙。”
萧承煜凝视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在雪山看见的场景:血梅花在雪崩中绽放,如同神迹。他终于相信,这个来自现代的医妃,真的能在这乱世中,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路——一条用鲜血与智慧铺就的,救民于水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