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曦里炸出细密的金红色油花。苏玉棠握着长竹筷搅动辣条,案板边沿凝结的油渍泛着琥珀光泽,像极了父亲收藏的威士忌酒柜玻璃上经年累月的指印。昨夜李玄夜偷吃时落下的银签子卡在灶台缝隙里,签头沾着的辣油正缓缓渗入青砖纹路。
鎏金食盒第三层暗格弹开的轻响惊飞了檐下麻雀。苏玉棠指尖抚过獬豸兽浮雕的眼珠,青铜机关转动的触感让她想起米其林餐厅保险柜的指纹锁。羊皮卷宗从夹层滑落,永隆公主中毒当日的膳单上,"樱桃毕罗"西字被朱砂圈得殷红如血——那抹红与她锁骨处的五瓣梅胎记在铜镜中重叠的模样,曾在三更梦回时惊出满背冷汗。
"这腌臜物事也配入王爷的口?"管事嬷嬷的银护甲刮过辣条竹筛,甲缝里嵌着的暗红碎屑簌簌飘落。酸腐气息从她袖口溢出来,混着牛油辛香竟酿出股铁锈味。
苏玉棠突然擒住嬷嬷手腕,竹夹子夹起片辣条浸入酸梅汤。银护甲碰触汤水的刹那泛起靛蓝波纹,如同暴雨前塞纳河面诡谲的粼光:"嬷嬷晨起用的蔻丹里掺了乌头汁?这颜色倒是衬您这双巧手。"
瓷碗坠地的脆响惊动院中扫撒的婢女。嬷嬷保养得宜的面皮抽搐着,腕间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进灶膛溅起火星。苏玉棠盯着她耳后新结的痂,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灰色——与世子毒发时耳际溃烂的创口如出一辙。
食盒提梁上的獬豸兽眼珠突然转动。暗格弹出的铜匣里躺着半枚带齿痕的狼牙,牙根处凝结的黑血正缓缓洇湿缎面衬垫。苏玉棠耳畔炸开幻听般的狼嚎,那夜冰窖铜钥匙插入锁孔时的滞涩感突然重现,寒气顺着脊梁骨爬上后颈。
李玄夜的皂靴碾碎廊下海棠花瓣,玄色袍角携着沉水香扫过蒸笼。苏玉棠将辣条碎屑撒进酸梅汤,琥珀色液体在玉碗里旋出太极图案:"王爷可知这食盒装着催命符?"
银签破空钉入梁柱,签尾缠着的丝帛浸满辣油。李玄夜指尖抚过狼牙齿痕,三年前鸿胪寺少卿喉间的致命伤与这缺口严丝合扣。少女腕间的新月形烫疤在晨光下泛红,与突厥巫医典籍里记载的献祭印记分毫不差。
"戌时三刻前备好雪蛤羹。"玄铁扳指叩在石案上,震得玉碗里的太极图扭曲变形,"冰窖第三个腌菜坛..."
铜壶里的滚水突然爆沸。苏玉棠瞥见对方蹀躞带上染着的靛蓝粉末,那抹幽光与试毒签变色时的色泽完全吻合。李玄夜转身时腰间玉珏擦过食盒,暗格里突然飘落片枯叶——叶脉纹路拼出的突厥文字,正是那卷羊皮信札末尾的诅咒。
暮色漫过庖厨窗棂时,苏玉棠握着冰鉴里取出的雪蛤,触感宛如捏着团凝固的月光。十年前在北海道尝过的顶级白子刺身在舌尖复苏,父亲当时笑说这等美味该配勃艮第的陈年霞多丽。瓦瓮煨着的鸡汤突然泛出靛蓝泡沫,砂仁与当归的香气里混进丝甜腥。
冰窖铜锁开启的刹那,腐乳气息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苏玉棠怀中的食盒突然剧烈震颤,暗格接连弹开的声响惊起蝙蝠乱撞。最底层玉碗里的酸梅汤凝成血色冰晶,碗底太极图裂成两半,露出半枚带齿痕的狼牙——与午间发现的另一半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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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墙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苏玉棠举着火折子靠近,冰层里封存的赫然是张九青紫的面容。老者僵硬的指尖指向她腰间食盒,冰晶在獬豸兽眼珠上折射出妖异红光。瓦瓮中的鸡汤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沸响,雪蛤在汤面拼出个歪扭的"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