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雪粒子簌簌落在青瓦上,朱雀大街两侧的灯笼挨挨挤挤亮起来,倒像是天上银河被人扯下半截铺在地上。苏玉棠呵着白气蹲在兴庆宫庑房顶上,怀里玄铁菜刀隔着棉袍仍透着寒气——这柄跟着她闯过战场毒宴的宝贝,此刻正压着张描金食单。
"玉棠姊姊!"墙根下探出个扎双螺髻的小宫娥,怀里抱着的陶罐首冒热气,"尚食局催第三回啦,说突厥使团送来的冰酪要化了!"
她指尖在食单某行朱批上重重一碾,西域进贡的羊奶混着岭南荔枝蜜的香气顺着寒风往鼻尖钻。不对劲,这冰酪里掺了不该有的铁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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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食局的庖屋里,二十口鎏金冰鉴排成八卦阵。苏玉棠掀开最东头那口,乳白色冰酪堆成雪山模样,山顶颤巍巍缀着颗殷红山楂。指尖轻触冰面,细碎冰晶沾在虎口结痂的刀疤上,竟泛着诡异的蓝光。
"苏典膳好眼力。"门帘忽地被西域香料熏过的风掀起,披火狐裘的胡商捧着鎏金食盒踱进来,"这冰酪要用昆仑山巅的雪水,佐以波斯进贡的..."
铜盆里养着的试毒银鲤突然翻起肚皮,苏玉棠抄起长柄木勺舀冰酪的刹那,瞥见对方耳垂三点朱砂痣——三年前投毒案现场,永隆公主侍女耳垂也有这般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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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玄铁菜刀"当啷"劈在冰鉴边沿,震得那胡商倒退半步,"既是贡品,合该让靖南王府的宝贝先尝。"鎏金食盒暗格弹开,窜出只圆滚滚的雪貂,抱着辣条啃得欢实。
胡商袖口银光微闪,苏玉棠旋身错步,刀背精准拍在那人腕间。雕花银筷应声落地,筷尖淬着乌亮的毒。"慕容掌膳的雕花银筷,倒是比三年前更精致了。"她踢开滚到脚边的山楂,果核裂开处爬出半只僵死的毒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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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的更鼓惊起栖在宫檐下的寒鸦,二十口冰鉴突然同时腾起白雾。苏玉棠扯过试毒用的羊皮往冰酪上一盖,羊奶凝成的雪山竟在皮子上洇出突厥狼头图腾。雾霭里传来金器相击的脆响,慕容雪撕开人皮面具,眼角那道疤在冰雾里泛着青。
"苏典膳可知,这冰酪要配什么才够味?"她指尖弹出一粒火石,冰鉴里的蓝光骤然大盛。苏玉棠抄起旁边温着的醒酒汤泼过去,羊皮上的狼头图腾遇热竟变成双螺旋纹路——和她在现代实验室见过的基因图谱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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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爆竹炸响的瞬间,苏玉棠的玄铁菜刀架在慕容雪颈间。尚食局廊下的灯笼忽明忽暗,映得冰鉴里融化的冰酪泛起血沫。"你以为拦得住千桌宴?"慕容雪笑得像淬毒的蜜,"这长安城的雪,可都是..."
话音未落,檐上突然砸下个冻硬的馕饼,李玄夜带着满身霜雪翻窗而入,大氅里裹着个昏迷的突厥厨子。那人腰间皮囊裂开道口子,蓝莹莹的孢子粉正往冰酪里渗。
"玉棠,西市三百口井..."他话音被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吞没,宫墙外千盏河灯顺水漂来,每盏莲心里都蜷着只僵死的试毒银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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庑房屋顶的积雪突然簌簌滑落,苏玉棠摸到怀里的描金食单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楷——"子时三刻,冰酪化尽"。她望着满城灯火轻笑出声,玄铁菜刀在冰鉴边磕出个豁口,今夜这千桌宴,怕是要拿命当开胃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