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时逾白与父母约好在花厅见面,待父母二人坐定,时逾白恭敬对二人行礼“父亲,母亲,孩儿今日约你们前来,是想告知你们,孩儿对芙卿,确实是真心相待,还望你们陈全孩儿。”
父亲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逾白,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碧落宫那小殿下与你并非良配。”
时逾白毫不犹豫单膝跪地,语气坚定“父亲,孩儿不在乎什么良配,孩儿只知道我心仪于她,还望父亲能给孩儿一个机会。”
父母二人对视一眼,眼眸中满是无奈,父亲问道“逾白,你这心意,与碧落宫那小殿下说了没有?”
时逾白闻言微怔,随即垂眸低声道“孩儿,尚未说与她听”沉默片刻,复又抬首,眸中带着些许期待“若她无心孩儿,孩儿……也不会强求。但孩儿定会让她看到我的真心,等到她转变心意那天。”
父亲眸光满是心疼,母亲含泪捏了捏父亲的手,父亲只得道“逾白,你可想好?”
时逾白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抱拳,神色郑重“父亲,母亲,孩儿虽与芙卿仅有两面之缘,但孩儿心意已决,芙卿对孩儿是这世间遇到最特别的人,逾白此生非她不可,还望父亲,母亲成全”
眼见说动了父母,时逾白既好笑自已才两面之缘,便情根深种,又为父母的理解感到欣喜。回房路上,忍不住想下次去见芙卿,自已该说些什么,既不显得自已过于唐突,又能将心意告知于她。
回到屋内不久,侍从送来一盏茶,说是父母赠予他的安神茶,要他好好歇息,莫要欢喜的睡不着。
时逾白有些好笑父母这般打趣,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只觉茶香四溢,心中也一片宁静。本想着是父母的打趣,自已却属实有些激动,时逾白决定不辜负父母这般好意,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时逾白并不知道,这盏赠予他的安神茶,是由忘川水煮成。喝完后,困意袭来,他沉沉睡去。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
母亲轻轻抹掉眼泪“这是逾白第三次与我说他要娶芙卿了,看着他那般执拗,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亲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若是没有当初那件事,唉……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母亲泪如泉涌“这芙卿到底那哪般好?不过就见了两面,便叫逾白这般魂牵梦绕。若是其他任何一个姑娘,我便舍了这老脸去为他求来又如何?可偏偏,是芙卿……”
父亲神色疲惫“今日他喝了这忘川水煮的茶,明日兴许就不记得芙卿了。逾白的婚事……还是早些提上日程,给他娶个温良贤淑的妻子,也好彻底斩断他的念头。”
母亲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娶个妻子……娶个妻子就好了。”
次日,逾白醒来时,有些怅然若失,只觉得自已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坐在床上,手扶额头,努力想要回忆起什么,却只是闪过一些格外模糊的碎片,心中莫名焦躁。
母亲笑意盈盈的从屋外推门走进来,轻声问“我儿还记得鸾山洲的清河神女吗?”
时逾白闻言一怔,脑海中晃过一些画面,却又不太清晰,轻轻摇了摇头“孩儿……有些印象,却又不记得了”说罢,眉心微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母亲笑着戳了戳逾白的额头“你年幼时,与清河常常一同玩耍,每次回来便缠着我说,待你长大,便将她娶回来。如今你这句不记得了,让人听到,多惹人伤心。”
听着母亲的话,时逾白脑海中渐渐想起,年幼时的自已拽着母亲的袖子,语气认真的说,待孩儿长大了,孩儿便要将她娶回来。
可想到清河这个名字,心中隐隐排斥,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心头,缓缓开口“母亲不是总说我年幼时便性情清冷,我又怎会与母亲说我要娶她?母亲莫非是在说笑?再者,儿时戏言,母亲莫要放在心上。”
母亲笑容僵住,半晌后,说道“逾白,我下帖请清河来星辰海住些日子,清河是个好姑娘,你与她多相处相处。”
时逾白起身来到窗边,沉默片刻,轻声道“一切但凭母亲做主”嘴上虽然答应着,可心中毫无波澜,甚至生出些许抵触,让人愈发烦躁“孩儿遵命便是”说完,逾白走出屋子,不知不觉间,又来到归墟,看着层层叠叠的阵法,心头只觉得莫名的酸涩,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此,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芙卿在红枫下支起一张软榻,如往日那般倚在榻上看书,隐隐看到法阵外有个人影,站了很久。犹豫片刻,芙卿走出法阵,看到一个人失魂落魄,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那般“时逾白?你怎么了?”
看到芙卿,时逾白心头莫名一松,一阵酸涩涌上,几乎落下泪来,脸上却是一片迷茫“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芙卿拉住时逾白的袖摆,轻轻摇了摇“跟我来吧”。芙卿有种感觉,若此时她转身离去,眼前这人只怕要出大事,而他这般迷茫脆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没有丝毫犹豫,鬼使神差般时逾白跟着芙卿踏入归墟,仿佛只要是这个人,便是引他踏入炼狱,他亦无怨无悔。“好,我跟你走”他轻声应着,声音中带着他自已都无法察觉的依恋和刻骨的温柔。
芙卿将时逾白带到枫树下,将他按在软塌下坐定,又顺手取了一颗枫糖塞入他嘴里“这是枫糖,很甜的,你尝尝”
脆生生的嗓音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飘在他的耳畔,响彻他的脑海。他下意识的将枫糖含进口中,清甜又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心中的烦闷烟消云散,只剩一丝酸涩和委屈“芙卿……”
看着眼前这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芙卿心中凭空生出一丝烦闷,眸光触到他微红的眼眸,只觉得心头有些酸楚。随即,芙卿从软榻的暗格中取出一本话本,逐字逐句念给他听。
听着女孩轻柔的嗓子,闻着熟悉的清甜,时逾白只觉得心安,看向女孩的目光越来越软,他悄悄伸手,握住女孩裙摆散落的一角,不知不觉,竟沉沉睡去。
芙卿看他睡着,欲起身给他寻个毯子,却发现自已裙角被他紧紧握住,有些好笑,暗道,你生的这般好看,躺到我的软榻上,还握住我的裙摆不让我走。时逾白,行走于世,便是男孩子也要小心啊!
时逾白醒来时,发现自已手里依然紧紧握着女孩裙摆的一角,女孩伏在一旁的小案,睡的正香。
看着女孩熟睡的侧脸,眸光变得愈发柔和,手指轻轻一动,竟不自觉的想要触碰女孩的发丝,却在即将触到时,生生止住。
别吵醒她了……他暗暗想到
真想紧紧抱住她,用这抹裹挟清甜的红色,填满心里无边无际的空虚,时逾白轻声说,慢慢来吧,别吓跑她……
芙卿醒来时,昨日失魂落魄的时逾白又恢复成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眼神中,都是落寞。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戳戳他,问道“时逾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逾白眼眸暗了一瞬,随即笑起来“芙卿,昨天多谢你收留我。”笑容里都是落寞。
芙卿看着这人的,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了过去“这是沧海令,你收好了,若是你需要,可以用它联系我。”
时逾白眼眶再次泛红,怔怔的看着芙卿,女孩犹豫片刻,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挂在他腰间,又塞了一颗枫糖到他嘴里。
“我不记得了……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心里空落落的。只有在这里才觉得心安一些……”时逾白声音愈发轻了起来。
“芙卿,你可以再收留我几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