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算朋友吗
“时逾白，我们算朋友吗？”芙卿的声音依旧脆生生的，那双好看的杏眼里却带上了一层薄霜。
时逾白看着芙卿眼眸，回答的坚定又迅速“我们当然是朋友。”浅色的眸子如琥珀般透亮起来。
芙卿一字一句“那你告诉我，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言，时逾白神色有些恍惚，脑海中闪过许多破碎凌乱的片段，怎么也抓不住，迟疑片刻道“我也不知道……昨日我醒来后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或事。”
芙卿声音幽幽“那你到归墟做什么？”
时逾白被问的一怔，对啊，自已怎么就到归墟来了？“我……”目光看向艳丽的红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似乎有道声音一直唤我来这里……”
芙卿垂下眼眸“我可以看看你的识海吗？”
没有丝毫犹豫，时逾白撤去护体灵力，坦然的闭上眼睛“好，你看吧。”
芙卿问完便有些后悔了，修士的识海，是最私密和重要的地方，人家岂会给你看？但看着毫不犹豫卸去灵力，没有防备的时逾白，还是忍不住叹息，这人，真是太不谨慎了。
芙卿细细凝出一缕神魂，从时逾白眉间隐入，直奔识海而去。
时逾白的识海内一片寂静，中间是一汪灰色的湖，一条修长莹白的龙卧在湖里，一大半的身躯都藏在灰色的水下，芙卿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湖水，是刺骨的寒。似是受惊，白龙睁开眼睛，灰白的眸子倒映着芙卿惊讶的脸。
“时逾白，你的识海……怎么是灰色的？”芙卿声音中带着茫然和诧异。
识海内，因芙卿的触碰，水面漾起层层涟漪，看似平静的水下暗流奔涌，白龙轻轻甩尾，再次没入水中。时逾白神色淡漠，语气波澜不惊，垂下眼眸“一直如此，有何奇怪？”
握住杯子的手却不自觉收紧，骨节泛白。大修士的识海内，往往映出的都是自已最重要的事务，只有他的识海内，是一片荒芜，是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深潭。若芙卿再往下探查一点，便会看到那藏在湖面下的深不见底的寒潭，白龙被层层叠叠的锁链绊住，进退两难。
他忍不住想，她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时逾白眸色很浅，很像玲珑剔透的琥珀，有光跌进去时，美的惊心动魄。可白龙的眼眸是灰白的，像深秋厚厚的霜，掩去所有生机。灰色的识海，是道心破碎，堕入魔道的前兆，可芙卿觉得，若是自已实话实说，这人好看的眼眸便要化作毫无生机的灰白了，于是，她拉住他的手。
被芙卿拉住手时，时逾白瞬间僵住，心里层层叠叠的欢喜涌上来，冲得他脑袋都无法运转了。他怔怔的看着女孩，努力压制脑中那些难以启齿的念头，他想，我果然是……疯了。
女孩的脆生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柔软“我看了你的识海，那便让你也看看我的吧。”
女孩的灵力裹挟着他的一缕神魂，向自已的识海奔去。他的识海里，有那么一瞬，灰色深潭里的枷锁，轻了一分。
芙卿的识海，是极美的。粗壮蜿蜒的红枫映着漫天的雪花，纯白和艳红相互交织，美的惊心动魄。
时逾白不自觉地伸手托起一片雪花，雪花落到他手上的那个瞬间，莹白褪去，是刺目的血红，一股铁锈味席卷鼻腔，时逾白松开手，血红又化作莹白，随风而去。
“时逾白，这里飘的不是雪花，是血。”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带上一丝沙哑“可若单看这幅雪染红枫，是不是很好看？”
时逾白看着女孩的笑脸，犹豫半晌“识海重要，莫轻易给人看。”女孩一愣，随即笑的明媚又灿烂，一双星眸亮的吓人“时逾白，你是第二个看过我识海的人。你的劝诫，我也送给你。”
时逾白垂下眼眸，声音轻的有些虚“我的识海，只有……你……看过。”
时逾白不想离开归墟，这个人身边，总是艳丽欢快的，只是看着她，便觉得心安。
他神魂深处有个声音一直蛊惑他，占有这份美好，用这抹炽热灿烂的红，填补他灰色的世界。他心知若再留下去，怕自已便不再满足只是看着她了。
“芙卿，多谢你收留我。我……该走了”少年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芙卿踮起脚从树上摘下一片红叶，又摸了一包枫糖递过去“这是枫糖，你吃过的，这些送你。”笑容明媚灿烂，不带一丝忧愁。
时逾白小心翼翼的伸手，指甲不经意触碰到女孩的手，心中不禁一荡，密集的欢喜和渴望一同涌上来，他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带着一丝颤抖“芙卿，谢谢你”
时逾白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收好，一向空荡荡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又似乎任是空荡。
看着远去的少年，芙卿倚回小塌上，看着安静的枫树，沉默片刻“青一，封锁归墟，我去练练手。”
碧落宫此次驻防是芙卿自已想来，她本欲自已一个人来的，带三千青卫，是她同姐姐妥协的结果。
青卫熟练的掏出沧海令向碧落宫发去信息，又迅速封锁了归墟上层层叠叠的大阵。做完这一切，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殿下带三千青卫来驻守归墟，倚仗的不是南汐，不是碧落宫，甚至不是她们三千人。
想到殿下那柄漆黑纤细的剑，她不禁抖了一下，抬眸时，只见红枫脚下，泛起的霜花。她暗道不好，又摸出一块令牌，按了下去。
归墟深处，少女一袭红裙如灼灼燃烧的烈火，脸上是不谙世事的烂漫笑意，若忽视女孩眸中刺骨的寒意、手中漆黑的剑和周围疯狂逃窜的魔，这本是一幅少女出游图。
识海内雪花的莹白化做血红，映着红的有些艳丽的枫树，画面诡异又绚烂。女孩轻轻踏过灰黑色的地面，留下一层厚厚的冰霜，归墟内气温骤降，呼吸之间都带上一丝白气……
女孩轻轻道“真吵啊！这里好脏，该好好打扫一番了”脸上烂漫的笑意逐渐加深，眼眸中满是冰霜之意，一丝疯狂若隐若现。
漆黑的剑光格外凛冽，每一剑都干脆利落，带着一往无前的强大。女孩肆意绞杀着魔族，丝毫不在意周围腥气恶臭的魔血飞溅，红色裙摆跟着她的脚步欢快。
女孩的眸中渐渐布满寒霜，挥剑越来越快……
归墟深处本是魔族横行，如今却只剩一片死寂，空气中粘稠的恶臭血腥味几乎化作实体，四散的魔气翻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向女孩袭去，却在触到女孩的瞬间燃烧殆尽。
一地魔族残骸中，女孩掏出一把软榻，又取出一张小几，款款坐下，摆上一盏茶，盯着茶盏似乎是在发呆。
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些异样，寒霜般的眸中随意一瞥，看到不远处熟悉的青霜色裙摆，寒霜渐渐褪去，她喃喃道“姐姐”
南汐神色格外温柔，将女孩环住，轻轻哄道“芙儿，姐姐在呢，姐姐在呢……”
看着周围散落的魔族残骸，南汐轻轻掐诀，残骸化作灰烬，也带走了空气中的恶臭血腥。她轻轻拍打着女孩的背，眼眸中是刻骨的温柔。
没关系的，芙儿。一切都过去了，有姐姐在，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南汐搂着女孩，宛若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碧落宫的芙卿殿下，来历不明，却是让整个四海九洲最嫉妒的人。尊神幼妹、受尽宠爱，五岁便成为碧落宫继承人，谁人不羡？
曾有人私下传言说芙卿是南汐亲生的女儿，掩人耳目才认做幼妹。南汐听闻只是一笑，并不做任何答复，她看着身边开心玩闹的女童，神色温和，眸光宠溺，恨不得将这世间一切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女孩在南汐怀中沉沉睡去，南汐爱怜的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小心翼翼的加了一道安神咒，又将女孩用惯的软榻和小几收好。她轻柔的抱起女孩，向归墟驻地走去。
将女孩安顿好，南汐又取出一支香点上，这才离开房间“青一，发生了什么？”
青一声音清冷“尊神，前些日子，星辰海少主来过，殿下留他住了几日”
听到星辰海，南汐眉头一皱，又听到芙卿留他住了几日，愣住一瞬，随后神色中透出一分无奈，声音轻柔“罢了，若是芙儿喜欢，便随她吧。”
南汐坐在枫树下，温柔的笑脸下，带着一分肃杀之气，看来，又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