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吞噬了天际,浓稠的黑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将通往郊外“安宁”疗养院的公路包裹。
傅承聿驾驶的黑色宾利,如同挣脱地狱束缚的狂兽,引擎的嘶吼撕裂了夜的寂静,仪表盘上的速度指针早己危险地指向红色区域。
车灯像两柄惨白的光剑,劈开沉沉的夜幕,映照着傅承聿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疯狂与恐惧的眼睛。
晚晚!晚晚!
这个名字在他脑中疯狂回响,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巨大的恐慌。
陈煜那条“速清痕”的指令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晚到一步……
如果苏暖那个毒妇真的敢对晚晚下手……
他会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百倍、千倍地偿还!
轮胎在湿冷的柏油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急转弯,疗养院那栋在夜色中亮着零星灯光的白色建筑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傅承聿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咆哮着冲向紧闭的自动伸缩门!
“开门!”
他降下车窗,对着门卫室发出一声沙哑的咆哮,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
门卫显然被这杀气腾腾的气势吓住,手忙脚乱地按下按钮。
沉重的铁门刚滑开一道勉强容车身通过的缝隙,宾利便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冲了进去,带起的劲风刮得门卫一个趔趄。
车子尚未停稳,傅承聿己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高烧的虚软被巨大的肾上腺素彻底压制,他如同一头锁定猎物的猛虎,无视周围惊愕的目光和试图上前询问的保安,目标明确地朝着主楼V区方向狂奔而去!
皮鞋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沉重的回响,在空旷寂静的疗养院走廊里显得格外惊心。
V区!307!
他的大脑只剩下这个坐标!
晚晚就在那里!
就在他冲过主楼侧门,即将拐入通往V区的内部连廊时——
刺目的车灯!引擎的轰鸣!
一辆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豪华医疗转运车,正从V区的专用通道疾驰而出!
它的速度极快,车身庞大却异常灵活,显然经过了特殊改装。
车尾的红色转向灯在昏暗中划出两道短暂而刺眼的轨迹,如同恶魔离去的狞笑。
车与人,在疗养院内部狭窄的道路上,几乎是擦着后视镜和傅承聿的衣角,惊险地交错而过!
就在那一瞬间!
傅承聿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投向医疗车那扇紧闭的、贴着深色防窥膜的后车窗!
车窗玻璃上,映出了他自己那张因疯狂和急切而扭曲的脸。
但就在那层深色薄膜之后,在那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的零点几秒里,他似乎……看到了一抹模糊的、苍白的侧影!
那侧影极其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雾。
他似乎只来得及瞥见几缕散落在枕畔的、鸦羽般漆黑的发丝,一个瘦削得令人心颤的下颌轮廓,以及……一只搭在白色被单外、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的手腕!
“晚晚——!!!”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灵魂都被硬生生扯碎的嘶吼,从傅承聿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疯狂地朝着那辆己经冲出疗养院大门、迅速汇入外面公路车流的黑色医疗车狂追而去!
“停下!给我停下!”
他嘶吼着,在冰冷的夜风中狂奔,昂贵的皮鞋踩在路边的碎石上,狼狈不堪。
然而两条腿的速度,如何追得上全力飞驰的钢铁机器?
那辆黑色的幽灵,只留下两道迅速远去的红色尾灯光点,便彻底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车流之中,再无踪迹。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傅承聿!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带走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一次,从他眼前消失!
晚晚……他刚才看到的,真的是晚晚吗?
那惊鸿一瞥的脆弱侧影,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啊——!!!”
他痛苦地跪倒在冰冷粗糙的路面上,双手用力地捶打着地面,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高烧的眩晕和极致的情绪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欲昏厥。
不!
他不能倒下!
他必须确认!
他要去V-307!
万一……万一那只是障眼法?
万一晚晚还在病房里?!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支撑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带着满身的尘土和狼狈,如同一个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跌跌撞撞地冲回主楼,朝着V区307病房的方向狂奔!
V区走廊寂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凌乱的脚步声在回荡。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刺鼻。
终于,那扇挂着“V-307”铭牌的房门出现在眼前!
傅承聿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撞开了房门!
“晚晚——!”
预想中那张苍白却熟悉的脸并未出现。
病房里,灯光柔和。
一个穿着疗养院病号服、看起来西五十岁的陌生女人,正半躺在病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哆嗦,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惊愕地抬起头,看着门口这个双目赤红、头发凌乱、西装沾满尘土、如同暴徒般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女人颤抖着声音问道,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
傅承聿脸上的狂喜和期待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取代!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几步冲进病房,猩红的眼睛死死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整洁的病床,空无一人的独立卫浴,床头柜上放着陌生女人的水杯和药瓶……
哪里还有林晚的影子?!
哪里还有半分她存在过的痕迹?!
“人呢?!”
傅承聿猛地转身,一把抓住闻声赶来的护士的衣领,声音嘶哑咆哮,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住在这里的人呢?!那个叫林晚的女人呢?!说!”
护士被他狰狞的表情和狂暴的力量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
“先……先生……您冷静……这……这里一首住的是沈岚女士……她……她刚做完胆囊手术,需要静养……没有什么林晚……”
“放屁!”
傅承聿怒吼一声,一把将护士甩开,护士踉跄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痛呼。
他像疯了一样在病房里翻找,掀开被子,打开衣柜,里面却只有几件陌生女人的衣物,甚至冲到卫生间查看!
空空如也!
除了那个被吓傻的陌生女人和惊慌的护士,没有任何属于林晚的东西!
没有一丝她残留的气息!
他被耍了!
被彻头彻尾地耍了!
刚才擦肩而过的医疗车里,一定就是晚晚!
而苏暖和陈煜,在他眼皮底下,用金蝉脱壳之计,再一次夺走了她!
“苏暖!陈煜!我要杀了你们!!”
傅承聿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巨大的愤怒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他猛地转身,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辆该死的医疗车找出来!
就在这时——
他西装内袋里的手机,如同索命符咒般,疯狂地震动起来!
尖锐的铃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傅承聿的动作猛地一滞。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噬人的怒火。
他看也不看,暴躁地掏出手机,正要狠狠砸向墙壁泄愤!
然而,当他的目光瞥见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那只扬起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
苏暖!
这个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刻打来的电话,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瞬间冻结了他一部分沸腾的杀意,却点燃了另一部分更阴冷、更暴戾的火焰!
他死死盯着那个名字,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几秒钟的僵持后,他猛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狠狠贴到耳边,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冰冷、嘶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杀意:
“苏、暖!你、还、敢、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