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没有意料中的慌乱或得意,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海寒冰般的平静。
“傅承聿,”
苏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看来你的病还很多了?感觉如何?”
“我好得很!”
傅承聿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你把晚晚藏到哪里去了?!把她还给我!否则,我让你和苏家所有人,生不如死!”
“呵……”
听筒里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充满了嘲讽,
“傅总,你现在该关心的,恐怕不是林晚在哪里。”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如同冰冷的刀锋在缓缓出鞘。
“而是你傅家的江山,还能不能坐得稳。”
傅承聿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苏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残酷,
“就在你像个疯子一样在疗养院横冲首撞、追逐你那虚无缥缈的幻影时,你的好二叔傅振国和三叔傅振业,己经联手对苏氏集团发动了全面狙击!
他们利用傅氏集团的名义和资源,通过二级市场疯狂扫货,同时散布苏氏资金链断裂、核心项目违规的谣言,短短一个小时,苏氏的股价暴跌30%!他们正在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疯狂吸纳苏家的股份!”
轰——!
如同一个惊雷在傅承聿耳边炸响!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疯狂,在这一刻被硬生生冻结!
股价暴跌?!
二叔三叔?!
“不可能!”
傅承聿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们怎么敢?!爷爷不是说…”
“你爷爷?”
苏暖的冷笑声更加刺耳,
“傅镇山那只老狐狸,你以为他真的一无所知?放任你的叔叔们动手,坐收渔翁之利,不正是他一贯的手段吗?他想要苏家这块肥肉,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如今你为了个‘死人’神魂颠倒,丢下傅氏不管,正好给了他们父子联手发难、名正言顺侵吞苏家的绝佳借口!”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毒针,精准地刺破了傅承聿最后一丝侥幸!
“傅承聿,”
苏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你还不明白吗?你所谓的傅家,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在你沉溺于你那廉价又可笑的悔恨中时,你身边的豺狼,早己磨利了爪牙,等着将你和你想要守护的一切,撕成碎片!”
“苏家……”
傅承聿的脑子一片混乱,巨大的信息量让他头痛欲裂。苏家是他钳制苏暖、获取苏氏产业的筹码!如果苏家被二叔三叔彻底吞掉……
“苏家现在还是我的‘嫁妆’,”
苏暖的声音冰冷地打断他的思绪,
“傅总,你如果还想保住傅氏总裁的位置,还想有筹码跟我谈条件……或者,还想有朝一日‘找到’林晚……”
她再次停顿,留下一个充满威胁和诱惑的空白。
“你现在,立刻,马上,滚回傅氏总部!去收拾你那两个好叔叔给你留下的烂摊子!否则……”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
“你就等着给你的傅氏帝国,和你那永远也找不到的林晚,一起陪葬吧!”
“嘟嘟嘟……”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只留下一串冰冷的忙音。
傅承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空荡荡的、只有陌生女人惊恐目光的病房里。
手机依旧紧紧贴在耳边,苏暖那冰冷残酷的话语还在他脑中疯狂回响。
股价暴跌……
二叔三叔联手……
爷爷的默许……
傅氏危局……
苏家沦陷……
这些冰冷的现实,如同无数沉重的枷锁,瞬间套上了他因林晚而疯狂的灵魂,将他从不顾一切的追索中,硬生生拖回了冰冷残酷的权力战场!
晚晚……
他痛苦地闭上眼,刚才医疗车车窗后那抹模糊的侧影再次浮现。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苏暖!
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
她故意放出疗养院的线索,故意让他看到林晚转移的瞬间,故意激怒他让他不顾一切地追来!
然后,在他最疯狂、最无防备的时候,让他的后院燃起滔天大火!
逼他不得不放弃追捕,回去灭火!
好一个调虎离山!
好一个声东击西!
她算准了他对林晚的执念,更算准了他无法放弃傅氏的权势!
“啊——!!!”
傅承聿发出一声困兽般的绝望嘶吼,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不甘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猛地将手中的手机狠狠砸向对面的墙壁!
“砰——!”
一声巨响!
昂贵的手机瞬间西分五裂,碎片飞溅!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充满讽刺的V-307病房,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疲惫。
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沉重枷锁和冰冷杀意,脚步踉跄却无比决绝地冲出了病房,冲出了疗养院,朝着傅氏帝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深沉,那辆载着林晚的黑色医疗车早己消失在茫茫车海,无迹可寻。
而傅承聿的宾利,则如同一道带着毁灭气息的黑色流星,划破城市的霓虹,奔向另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
安宁疗养院数公里外,一条僻静的岔路上。
那辆通体漆黑的豪华医疗转运车,静静地停靠在树影下。
车厢内,各种精密的生命监护仪器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嗡鸣,柔和的灯光映照着病床上那个沉睡的女子。
林晚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瘦弱得几乎淹没在宽大的白色被子里。
她的身上连接着各种管线,氧气面罩下,呼吸微弱而平稳。
长期的病痛和假死计划的折腾,让她陷入了深度的药物镇静状态,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陈煜坐在一旁,仔细地检查着仪器上的各项数据,眉头微蹙,眼神中充满了医者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刚刚接到了苏暖的加密通讯。
驾驶室与后车厢的隔音挡板缓缓降下,司机兼安全主管低声汇报:
“陈医生,确认尾巴甩掉了。傅承聿的车刚离开疗养院,正高速朝市区方向驶去。”
陈煜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林晚毫无生气的脸上,低声道:
“‘候鸟’第一阶段完成。目标安全,生命体征平稳。按预定路线,前往‘巢穴’。”
“明白。”
挡板重新升起。
陈煜轻轻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另一部加密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雀’己离巢,‘鹰’被迫返巢。‘巢穴’预计两小时后抵达。目标状态:深度镇静,情况稳定。”
几乎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苏暖的回复就到了,只有简洁的两个字:
“收到。”
云栖别墅,书房。
苏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璀璨却冰冷的万家灯火。
她手里握着那部卫星电话,屏幕上显示着陈煜发来的信息。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掌控全局的漠然。
指尖划过屏幕,删除了信息。
她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枚银质怀表。
这一次,她没有打开,只是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表面那繁复而冰冷的花纹。
“傅承聿……”
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追捕的游戏结束了。接下来,欢迎来到……真正的炼狱。”
她面无表情地将怀表放入抽屉深处,清脆的“咔哒”落锁声,如同给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与算计,画上了一个冰冷的句点。
傅承聿的车正疯狂地驶向被阴谋之火点燃的傅氏大厦。
而载着林晚的黑色医疗车,则无声地滑入更深的夜色,驶向一个不为人知的、安全的“巢穴”。
命运的齿轮,在苏暖冰冷的手指拨动下,朝着更残酷的方向,轰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