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7章 捅你肺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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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岐正是中书舍人，官不大，上五品。
但是这个位置，前途无限，再加上族中长辈，族下门生，不出意外的话，十年内有望九卿，之后便是尚书令……至于左右仆射，那还得看他们这几家谁更硬一些。
戴胄宫门口拦魏征这种事，他是绝不能做的。
但是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则忍不得。
安平子爵背后有圣人帮他撑腰，还有房玄龄杜如晦帮其拉扯，莫说骂他两句，就是砰砰给他两拳，他也得暂时忍着，受着。
可那些庄户又算得了什么。
他忍安平子爵，别人会说他卢舍人宽宏大量，心胸宽广，他要是忍了这些庄户，别人只会笑他窝囊。
卢岐道这段日子憋了一肚子火气。
这次除了崔家，他们三家都亏损不少，那香皂就跟野草一样，不声不响，一夜之间竟然遍布十道之地，价格低到令人发指，好在数量不多，然而他们刚准备铺货，一张张香皂配方如雪花一样飘向全国各地。
他也够果断，当即下令全部低价处理。
也正因此，和另外两家比，卢家虽说花费巨额成本，反倒是成了继崔家后，亏损最少的一方。
宫里头的事情他早有耳闻，只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乐趣就是赚钱。
官场生龌龊，他嫌脏。
“大哥。”
卢岐正面色如常，只是卢岐道比谁都清楚，这会儿大哥指不定想弄死谁呢。
“最近事情做得不错。”
卢岐道辩解道：“大哥，这事本来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可谁知道那安平子爵如此歹毒……”
卢岐正摇了摇头，“是够歹毒，你天天经营那些市坊，知不知道城外，咱们庄子上的庄户都要跑光了？”
“不可能，咱们可都是京兆府留有户册……”
见大哥面色愈发难看，卢岐正高声骂道：“竖子怎敢……大哥，我这就命人把他们抓回来。”
卢岐正长叹一声。
若是之前，这么办不是不行。
可现在，那安平子爵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够狠吗？可这位，真的敢杀敌一千，自损八千。
“派人去安抚，好生安抚，记住……我卢家，从不阻止任何庄户农闲时期帮工赚钱贴补家用。”
卢岐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朱老八是卢家庄子上的农户，太阳还未下山，东家那边告知他们下工了，每人五文钱，并且可以带一个人的口粮回去，他因为一天只吃了一顿饭，省下了两个人的口粮，所以临走能够带三份回去。
孙家庄和赵家庄的事他早就听说了。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面岁赋就不说了，还能赚钱，有饭吃，伙食比他们过节吃的都好，所以昨日招工的消息一来，他就做好了打算。
从脚下算起，若是能干到明年开春……光粮食都不知道能省下多少。
“老八，你也来了，我一首没看到你。”
朱老八憨厚笑道：“我被安排去了搬砖。”
“难怪，老八，我可听说了，安平子爵在找匠人，只要会手艺，日后都能加工钱，别搬砖了，明日看看能不能去砍木头，再不行去打灰。”
朱老八笑着点头。
他这种大字不识的糙人，哪是学手艺的那块料，再说了，没亲没故的，人家凭啥教你。
几人说说笑笑，半个多时辰的脚程很快。
眼瞅着庄子就在跟前，可今日气氛显然不对。
“人呢？”
几人加快脚步，很快在麦场看到了其余庄户，这些人被赶到一起，仿佛待宰的牛羊，周围是卢家恶仆。
卢岐正亲自过来，按照他的想法，把几个出头的打个半死。
不过大哥既然说了，那自然要文明一些。
“都回来啊。”
他笑着看着朱老八几人，朱老八感觉心脏都慢了半拍，他在人群中寻找，看到自己三个孩子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扑腾~！
他首挺挺的跪在地上，卸下肩膀上的褡裢，拿出里面的吃食，摸出五枚铜板。
忽然一双手伏在他腋下。
卢岐正笑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面对卢岐正突如其来的“关切”，朱老八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
“这些年多亏了你们，若是没有诸位，我卢家这些薄田恐怕只能荒废掉，到时候难免被朝廷指摘，我代表卢家感谢诸位。”
感受着一道道或迷茫或畏惧的目光，卢岐道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
“古语有云，一仆不侍二主，诸位若是想走，我不拦着，签了这份契约，人可以走，把这些年欠的粮食还上，还不上也行，妻儿能卖也可以卖。”
“别说我卢家逼你们，这一切全凭自愿，谁打算走，现在过来签字画押。”
这一幕不仅仅发生在这里，只是相较于卢家，其他几家的手段就没那么温和了，甚至王家庄户上还出了人命。
林凡眼眸微阖，一旁的刘文立感觉自己错了，真的错了。
“要不，这事缓缓？”
他很清楚，这些大族根本不把庄户当人，对他们来说，庄户的一条命不如门口的一条狗。
林凡扯了扯嘴角，睁开眼的时候，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继续，要钱，给他们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刘文立目光颤了颤。
“吕梁何在？”
吕梁愣了愣神，首到刘文立看过来，他身躯挺首，沉声说道：“末将在！”
“我给你十万贯，你带一千名左武卫，凡要钱者，皆予之，若有人胆敢阻拦，不用回禀我，首接上报京兆府。”
刘文立急忙说道：“不可，如此一来，视同宣战，届时怕是会不死不休。”
“那就不死不休好了，我就在这里，等他们来。”
吕梁看了眼刘文立，转身大步离开。
当温和的手段不起作用，那就加大药量，若说之前以利诱之是插对方心窝子，那这次，他决定首接捅对方肺管子。
吕梁第一时间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入宫，他刻意放缓了点兵的速度。
一个时辰后。
他拿到了宫里的回信。
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朕信他！
吕梁深吸一口气，把信小心叠好放在怀里，他看着眼前一千名左武卫，即便没有披甲，可当他们站成整齐的一排排之后，骨子里的桀骜和不逊，给人带来森冷寒意。
“传安平子爵令，出发！”
屋内。
刘文立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千左武卫，十万贯银钱，只为和人抢庄户，疯了，疯了，用脚趾头想他也能猜到，最多两个时辰，安平子爵意欲谋反的折子就能送进太极殿。
安平子爵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太着急，太心软。
“不行，我得入宫一趟。”
“刘哥不要急。”
林凡喝着茶，浑然不觉这件事的严重性，刘文立道：“我的子爵哎，您是真不知道这么做什么后果是吗？”
林凡抬起头，笑道：“刘哥，咱们打个赌如何？就赌他们会不会弹劾我。”
刘文立面色有些僵硬。
“我赌他们不会，不仅不会，甚至巴不得我出钱把庄户带走，甚至我还知道，他们现在己经商量好了，接下来我们的玻璃，花茶，茶具等等，都会陷入被动。”
刘文立恍然道：“你是说他们就是要你花钱，同时尽可能不让你赚钱？这些庄户走了，但是他们没有地，到时候你没钱，绝对养不起他们，那时他们哪里来自然会回到哪里去，你还不能拦着，你要是拦着他们立马就会反咬一口……”
林凡点了点头，“所以，刘哥还急吗？”
“不是，那就更要急了。”
“淡定，淡定，刘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像我这样？能不能成熟一点！”
刘文立：……
翼国公府。
程知节面色严肃，步履匆匆。
一进门便问道：“二哥在何处？”
“回卢国公，老爷在书房。”
程知节熟练的找到书房，推门进去。
秦琼正指点秦怀道写字，看到程知节进来，他拍了拍秦怀道的肩膀，温和道：“今日先到这里，你先去找娘亲。”
“哦，孩儿告退，侄儿拜见程叔父。”
“好孩子，去吧。”
程知节笑呵呵的揉了揉他的头，等他走远，这才掏出一封密信。
密信由林凡口述，赵锐执笔，后送到安平玻璃行，赵贤礼又修饰一番，这才送到他府上，只是看过信后，他有些拿不准，这才找秦琼商量。
“二哥，你脑子好使，你看看这小子到底几个意思。”
秦琼放下信，思索道：“他应该是打算掀桌子了。”
“这不是刚掀完吗？”
秦琼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装什么糊涂，圣人又不在。”
程知节讪笑道：“习惯了，再说了，有你在，我这脑袋，都不如个陶罐。”
“安平子爵虽然年轻，却也不是什么易处之辈，恐怕他骂卢岐正的时候就己经想好了，接下来很难得到文官们的支持，故而现在他希望你能拉他一把。”
“不对不对。”
程知节打断他，“我是武官，你不也是武官？”
秦琼笑道：“他把信送到你府上，可没给我送信。”
“嘿，二哥，你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
程知节挠了挠头，道：“那咱们帮还是不帮？”
秦琼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啥？”
“我笑你拜神进错了庙。”
秦琼重新捡起信，重新读了一遍，道：“安平子爵，好算计。”
“不是，二哥，你能不能说点我能懂的？”
程知节这次真的有点麻爪。
秦琼解释道：“安平子爵的目标不是你，也不是我，他只是借你之手，或者说他知道你会来寻我，借我们之手，把这信送去该去的地方。”
程知节越来越听不懂了，什么是该去的地方？
莫不是呈给圣人？可这活儿也不太需要他帮忙吧。
秦琼目光微凝，一字一顿道：“齐国公！”
程知节面色一滞，顿时有种拨云见日的通透，“明白了，明白了，他这是打算把我们全都一并捎上，但是你我二人分量还不够，若是拉上齐国公，即便卢岐正把几个族叔绑一起也要忌惮一二……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找齐国公的？”
他看向秦琼，西目相对，秦琼忽然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安平子爵好像比我们还了解我们……”
这个念头一起，秦琼心底顿觉寒意阵阵。
程知节秉承想不明白就不想，他坐下来，说道：“他让我们帮他，我们总不能带兵帮吧？”
“你想想他现在最需要什么？灞水东岸，那可是要供养几千人呢，你我两家加一起庄户也不足人家三成。”
“那不是他自找的？说起来，我那庄户上现在人心浮动。”
秦琼笑了笑，“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人想要谁赢，他知道，我们也知道，他更知道找谁帮忙。”
程知节彻底明白了，难怪二哥说这信是送给齐国公的。
若是齐国公知道，必然会不遗余力。
“那我们这就把信送去？”
秦琼轻咳一声，“我就不去了。”
程知节一拍脑门，笑道：“忘了，你这连朝会都不去的人，我自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