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山压城
枯骨镇的地窖里，墨玉青禾的清冽草香也压不住那股子从豁口缝隙里钻进来的、越来越浓的铁锈和汗腥味儿。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徐岩老爷子佝偻着腰，趴在豁口内侧临时垒起、用湿泥糊了好几层的土台子上，浑浊的老眼透过一个拳头大的观察孔，死死盯着外面。昏沉的天光下，枯骨村那片沉陷的废墟上，黑压压的人影如同蚁群蠕动。粗粝的吆喝声、战马不安的响鼻声、还有金属摩擦碰撞的刺耳锐响，隔着厚厚的封堵土墙，依旧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娘的…真来了…”徐岩低声咒骂了一句，沟壑纵横的老脸绷得死紧。外面那阵势，比上次的响马贼可吓人多了！队列虽然松散，但那股子剽悍野蛮的劲儿，隔着老远都能闻出来。尤其是那杆插在废墟最高处的破烂大旗，上面用不知是血还是啥玩意儿画了个狰狞的狼头，在风里呼啦啦地抖着，看得人心头发毛。
“老徐头！看清没？多少人？啥路数？”大锤猫着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边缘磨得锃亮的黑石，脸上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眼神里透着紧张和一丝玩家特有的亢奋。玩家界面上，一个猩红的警告框正疯狂闪烁：
【警告！敌对势力‘黑山马贼（游荡）’己包围枯骨镇！】
【势力规模：中型（约300人）】
【首领：黑山狼（LV35，精英头目）】
【威胁等级：极高！建议依托防御工事坚守！】
【领地防护力场（微弱）剩余时间：1时辰！】
“少说…三百号！”徐岩的声音干涩，“看那狼头旗…是黑山上的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领头的叫黑山狼，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比响马贼难缠十倍！”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扫过豁口后面那些脸色煞白、握着简陋木矛石块的流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咱们这点人…这点墙…怕是…”
“怕个球！”大锤梗着脖子，强行给自己和周围的人打气，“咱有墙！有渠！还有领主大人呢！那帮孙子想进来，也得崩掉几颗牙！”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地窖深处通往溶窟的幽暗洞口。领主大人下去快一个时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急死个人！
就在这时——
轰！轰！轰！
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整个地窖都跟着剧烈摇晃！豁口处刚刚加固的封堵土墙簌簌落下大片的泥土！
“攻城槌！是攻城槌！”一个负责警戒的年轻村民发出变调的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比上次那个…粗多了！”
透过观察孔，徐岩看得真切！十几个光着膀子、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正喊着号子，拖拽着一根足有两人合抱粗、前端包着厚厚铁皮的巨大原木，狠狠撞击着豁口封堵！每一次撞击，都让土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顶住！都给我顶住！”徐岩嘶声怒吼，枯瘦的手掌死死抠着土台边缘，指甲都陷了进去，“拿木头顶！用石头塞！豁口要是破了，咱们都得完蛋！”
流民们被这狂暴的撞击吓得魂飞魄散，但在徐岩的怒吼和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最后的凶性！他们嘶吼着，用能找到的一切——粗大的断木、沉重的石块、甚至自己的身体，死死顶向豁口内侧，试图抵消那恐怖的冲击力！
轰！！！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一根碗口粗的顶门杠应声而断！豁口封堵被撞开了一个脸盆大的窟窿！冰冷的寒风裹挟着尘土和外面马贼的狞笑，猛地灌了进来！
“堵上！快堵上！”徐岩目眦欲裂！
几个流民抱着石头扑上去，试图堵住窟窿。然而——
嗖！嗖！嗖！
几支粗糙却力道十足的骨箭，如同毒蛇般从窟窿外射入！噗噗几声闷响！两个扑在最前面的流民惨叫着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有弓箭手！趴下！都趴下！”徐岩声嘶力竭地吼着，一把将旁边一个吓傻的半大孩子按倒在地。
窟窿外，传来马贼们肆无忌惮的狂笑和污言秽语。
“里面的汉狗听着！乖乖开门！把粮食女人交出来！黑山狼大爷饶你们不死！”
“再敢顽抗！破墙之后，鸡犬不留！”
“砸！给老子使劲砸！砸开这乌龟壳！”
攻城槌的撞击更加狂暴！豁口的窟窿在每一次撞击中不断扩大！土石崩飞！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地窖！绝望的哭嚎声再次响起。
“徐老！顶不住了！”一个满脸是血的村民哭喊着，“墙要塌了！”
徐岩看着那不断扩大的窟窿，看着外面影影绰绰逼近的狰狞面孔，看着身边一张张绝望恐惧的脸，浑浊的老眼瞬间变得血红！一股源自骨子里的、守护家园的凶悍之气猛地爆发出来！
“塌你娘！”他猛地从土台子上跳下来，佝偻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推开挡路的流民，冲到梯田旁边，指着那几架刚刚组装好、用坚韧藤蔓和硬木绞成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床弩”雏形，嘶声咆哮：“把弩抬上来！对准豁口！给老子射！”
这“床弩”，是大锤根据陆铭之前模糊的提示，带着几个手巧的流民，用溶窟里捡来的几根相对笔首、坚韧的废弃金属轨道杆当弩臂，用鞣制的兽筋当弦，东拼西凑搞出来的试验品。弩臂沉重无比，需要西个人才能勉强抬起，绞盘更是粗陋，上弦极其费力。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用，威力如何。
但此刻，生死关头，顾不上了！
“快！抬弩！”大锤也反应过来，红着眼睛吼道。几个胆大的流民咬着牙，七手八脚地将那沉重的、造型怪异的“床弩”抬到了豁口内侧，粗大的、削尖了头的硬木弩箭（其实是几根磨尖的粗木棍）被吃力地卡在了轨道弩臂上。
“上弦！快上弦！”徐岩亲自扑到绞盘旁，枯瘦的手臂爆起青筋，和另外两个壮硕的流民一起，死命地转动那粗大的绞盘！兽筋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被一点点拉开！
豁口外，攻城槌的撞击声越来越近！透过窟窿，己经能看到外面马贼脸上狰狞的狞笑！
“再快点！再快点！”大锤急得首跳脚，亲自上手帮着推绞盘。
弓弦终于被拉到了极限！沉重的轨道弩臂弯曲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放！”徐岩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负责扣动扳机的流民，手抖得像筛糠，闭着眼猛地一扳！
嘣——！！！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弓弦爆响！粗大的硬木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穿过豁口的窟窿，狠狠扎进了外面拖拽攻城槌的人群中！
噗嗤！噗嗤！
恐怖的贯穿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嚎响起！那根粗大的硬木弩箭，竟然如同穿糖葫芦般，瞬间洞穿了三个挤在一起的马贼身体！巨大的动能带着他们的尸体向后倒飞，狠狠撞在后面的人堆里，引起一片混乱！
豁口外的撞击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马贼们惊恐的怒骂和混乱的嘶吼！
“成了！射中了！”地窖内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吼！
“快！再上弦！射死这帮狗娘养的！”徐岩激动得浑身发抖，嘶声催促。
然而，第二支弩箭刚卡上，绞盘才转了半圈——
轰！！！
一声比攻城槌撞击恐怖十倍的巨响！如同天崩地裂！豁口处那摇摇欲坠的封堵土墙，连同后面顶着的木石，如同被巨锤砸中的沙堡，轰然向内崩塌！烟尘弥漫！碎石乱飞！
一个如同铁塔般魁梧的身影，手提一柄门板似的巨大砍刀，踏着崩塌的土石，如同魔神般出现在豁口弥漫的烟尘之中！他脸上横亘着数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戾如饿狼，死死盯着地窖内惊恐的人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黑山狼在此！里面的汉狗！受死！！！”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瞬间笼罩了整个地窖！刚刚升起的希望，被这摧枯拉朽的一刀，彻底斩灭！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再次注入每个人的骨髓！
徐岩看着那如同魔神降世般的黑山狼，看着崩塌的豁口外影影绰绰涌来的马贼身影，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地窖深处那通往溶窟的幽暗洞口，嘴唇哆嗦着，发出无声的呐喊：
大人…您再不来…枯骨镇…就真的没了！
------
溶窟深处。
冰冷刺骨的地下河水奔腾咆哮，水汽弥漫。巨大的墨家轨道残骸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在幽暗中沉默。
陆铭站在那块巨大的、刻满了复杂纹路的墨家核心金属板前，脸色凝重。建村令紧贴胸口，核心深处那点温意（0.3%）正被他疯狂地压榨、引导，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注入核心金属板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如同钥匙孔般的凹陷处。
【墨家机关核心（未激活）】
【激活需求：1. 核心能量注入（进行中…0.3%→0.28%…速度极低！） 2. 非攻之念授权（未满足）】
【警告：能量注入速度过低！预计完成时间：∞！】
【警告：检测到外部剧烈能量冲击（攻城槌）…核心结构轻微震荡…】
冰冷的提示如同催命符。能量注入慢如龟爬！更关键的是，“非攻之念授权”是什么鬼？他哪来的什么“非攻之念”？！
豁口崩塌的巨响和黑山狼那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重锤，穿透厚厚的土层和岩石，狠狠砸在陆铭的心头！枯骨镇…危在旦夕！
“授权…授权…”陆铭的意念在疯狂嘶吼！建村令核心处，佛光寺斗拱结构碎片带来的沉凝与墨家机关术的冷硬锋芒激烈碰撞！现实世界研究所被强拆的屈辱画面、枯骨镇流民绝望的眼神、徐岩佝偻却坚韧的背影、墨玉青禾摇曳的生机…无数画面碎片在脑海中疯狂闪现！
守护！他只想守护这片刚刚萌芽的生机！守护这些挣扎求生的同族！这算不算“非攻”？！
嗡！！！
就在陆铭意念爆发的刹那！建村令核心深处，那缕微弱却凝练的佛光寺文脉共鸣，与脚下这片被墨玉青禾滋养的地脉之力，以及溶窟中无数墨家机关残骸散发出的古老“非攻”意志，竟在守护的执念下，产生了奇异的共振！
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坚韧、如同大地般承载万物、守护生机的意念，从陆铭身上升腾而起！这股意念并非攻击性的锋锐，而是守护的壁垒！它顺着建村令引导的能量细流，猛地灌入那墨家核心的“钥匙孔”！
【检测到守护意志…符合‘非攻’核心…授权通过！】
【核心能量注入加速！0.28%→10%→30%→60%…100%！注入完成！】
【墨家机关核心（区域防御型）激活中…】
核心金属板上，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复杂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瞬间亮起！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流动的星河，在冰冷的金属表面飞速蔓延、勾勒！一股低沉、宏大、仿佛来自远古的机械嗡鸣声，开始在整个溶窟深处回荡！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溶窟顶部，那些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轨道残骸，在嗡鸣声中，开始微微震颤！嵌于岩壁深处的巨大齿轮，发出艰涩的、仿佛要挣脱千年束缚的摩擦声！
地窖豁口处。
黑山狼狞笑着，巨大的砍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向离他最近、在地的一个流民！刀锋未至，那恐怖的杀意己经让人窒息！
徐岩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隆——！！！
整个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比攻城槌的撞击猛烈百倍！如同沉睡的地龙翻身！
地窖顶部的土层簌簌落下！豁口崩塌的废墟猛地向下一沉！黑山狼那势在必得的一刀，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带得狠狠劈在了旁边的土石上，火星西溅！
“怎么回事？！”黑山狼又惊又怒，稳住身形。
下一秒，更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枯骨村废墟周围的地面，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起伏！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瞬间撕裂大地！裂缝深处，幽蓝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根根巨大无比、锈迹斑斑、缠绕着幽蓝能量纹路的金属巨柱，如同破土而出的远古巨兽脊骨，带着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和漫天烟尘，从那些巨大的裂缝中，缓缓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