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绿萝园圃与金属獠牙
冰冷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越野车宽大的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奋力地左右摇摆，刮开一片短暂的清晰视野。路灯的光晕在湿滑的路面上拉长、扭曲，如同流淌的橘色河流。陈默紧握着方向盘，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拖拽着他的意识。每一次眨眼，眼皮都沉重得如同挂了铅块。
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林薇蜷缩着身体，头歪靠在冰冷的车窗上，呼吸微弱而急促。她身上的墨绿色冲锋衣被陈默用车上找到的急救毯草草裹住，但那层笼罩在她脸上的死灰色并未完全褪去。左臂上狰狞的荆棘藤蔓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沉睡的毒蛇，偶尔细微地蠕动一下，每一次蠕动都让她的眉头无意识地蹙紧。
“绿萝园圃…东郊…植物园路…十七号…”她喃喃的声音如同梦呓，断断续续地指点着方向。
陈默强打精神，操控着这辆性能远超他想象的钢铁猛兽，在深夜的雨幕中穿行。城市的光影在后视镜中飞速倒退。他将车载空调开到最大，暖风吹拂，却驱不散心底的冰冷和随时可能被追上的警兆。
大约西十分钟后，车子驶离了繁华的主城区，进入新海市东郊。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逐渐被低矮的建筑和成片的绿化带取代。在拐过一条两侧栽满高大悬铃木的林荫道后，一块爬满了藤蔓植物、字迹有些模糊的旧木牌出现在前方——“绿萝园圃”。
车子停在一扇厚重的、同样被郁郁葱葱藤蔓覆盖的铁艺大门前。大门紧闭，门内一片漆黑静谧，只有风雨掠过植物发出的沙沙声。
林薇挣扎着坐首了一些，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不起眼的、类似遥控钥匙的黑色小方块，对着大门按了一下。
嗡…一阵轻微的电机驱动声响起，厚重的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门后一条蜿蜒向植物园深处的水泥小路。
陈默驾车驶入。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车子在茂密的植物丛中前行了百余米，停在了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砖石结构二层小楼前。小楼样式古朴，墙壁上同样攀爬着厚实的常青藤，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二楼的一个窗口透出微弱的暖黄色灯光，像黑暗森林中的一座灯塔。
“到了…实验室在地下…”林薇喘息着推开车门，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陈默立刻下车，绕过车头再次搀扶住她。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小楼侧面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门前。林薇用指纹和密码打开了厚重的安全门。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旋梯，一股混合着泥土、草木清香和消毒水味道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地下实验室比陈默想象的要宽敞和专业得多。明亮的LED光源照亮了开阔的空间。一侧是排列整齐的玻璃培养皿和无土栽培柜，里面生长着各种奇形怪状、散发出淡淡荧光的植物幼苗。另一侧是标准的实验室区域，摆放着显微镜、离心机、光谱分析仪等设备。还有一块区域被改造成了医疗角，有简易的手术灯和无影灯，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生命监护仪。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维持着恒定的温度和湿度。墙上挂着一些植物标本和手绘的图谱。
“扶我到…那边的椅子…”林薇指着医疗角的一张靠背椅。
陈默小心地将她安置在椅子上。林薇立刻用颤抖的手解开自己浸血的T恤，露出那道狰狞的撕裂伤。止血凝胶的效果似乎快到极限，伤口边缘又开始渗出暗红的血丝，周围的灰绿色毒素痕迹如同蛛网般扩散开。
“背包…最外层夹层…银色箱子…还有…无菌手套…”林薇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陈默迅速翻找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金属密封箱。打开后，里面是几支封装好的注射器，装有不同颜色的液体，还有手术缝合工具包。他戴上无菌手套。
“蓝色…标记A的…注射器…伤口周围皮下注射…先中和腐毒活性…”林薇咬着牙，冷汗浸湿了鬓角。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拿起那支标记着A的蓝色注射器，小心地刺入林薇伤口周围发灰的皮下组织，缓缓推入蓝色的澄清液体。
“嘶…”林薇猛地抽了一口冷气，身体绷紧。注射点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细密的白色泡沫，仿佛沸腾一般，散发出淡淡的腥臭气体。那是毒素被中和的反应。
“然后…绿色标记B…促进凝血和组织修复…”陈默拿起另一支绿色注射器，再次注射。这次林薇的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绷紧的身体微微放松。
“最后…缝合…你…会吗？”林薇抬眼看向陈默，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和托付。她实在没有力气自己动手了。
陈默点点头：“大学选修过急救。”他拿起缝合针线，深吸一口气。这一刻，他无比感谢当年为了学分被迫去听的枯燥课程。他摒弃杂念，如同处理一段需要精密调试的代码，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创面（用林薇指示的消毒液），然后一针一线，沉稳而精准地进行缝合。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无菌布上。
缝合完毕，包扎好伤口。陈默又按照林薇的指示，给她注射了一针淡金色的营养补充剂。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己经被冷汗彻底浸透，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几乎站立不稳。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林薇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眼中的神采也恢复了一些。她看着陈默，眼神真挚。“我是林薇，‘绿萝园圃’的主人，一个…研究特殊植物的。”
“陈默，前程序员，现在…算是个逃亡者吧。”陈默苦笑一声，拉过旁边一张椅子坐下，感觉骨头都快散了架。“能告诉我，鬣狗帮为什么要抓你？就因为你是扑克牌宿主？”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林薇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和判断陈默的可信度。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抬起还能动弹的右手，五指摊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绿芒在她掌心凝聚、流转，带着蓬勃的生命气息。这光芒并非照明，更像是一种力量的具现化。
“[梅花J·自然之语]。”林薇的声音低沉，“我能感知植物的情绪，与它们沟通，加速它们的生长，赋予它们短暂的行动力，也能提取它们的精华用于治疗或…制毒。”她看了一眼自己左臂的荆棘锁链，苦笑道，“就像这样，失控时也会被反噬。”
“鬣狗帮的头目，‘鬣狗’奎恩，是方块5 [金属固化]的宿主。他能短暂地将接触到的金属变得如同金刚石般坚硬，或者赋予物体金属外壳。”林薇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不知从哪里得知我这张牌的能力，认为我的‘植物萃取精华’能帮助他突破金属固化能力的瓶颈，甚至…制造出某种能永久强化身体的‘炼金药剂’！”
“炼金药剂？”陈默皱眉。
“痴心妄想！”林薇冷笑一声，带着不屑，“植物精华蕴含的是生命能量，与纯粹的金属力量格格不入，强行融合只会导致可怕的崩溃！我拒绝了他，他就派手下来强抢！今晚就是他们设下的陷阱！”
方块5…金属固化…炼金药剂…陈默默默记下这些信息。扑克牌宿主之间的争斗，远比想象的更加赤裸和残酷。
“你呢？”林薇的目光转向陈默，带着探究，“你的力量…我能感觉到是火焰…但又不完全是。很混乱，很…驳杂。而且，你身上…”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感知，“还有一种…很深的、仿佛能包容万象的…沉寂感？”她无法准确描述大王牌带给她的那种感觉，只觉得那力量如同深渊般难以测度。
陈默心中一凛。自然之语的宿主对能量感知果然敏锐。他犹豫了一下。林薇几乎将底牌和盘托出，并且是并肩战斗过的盟友。在这个危机西伏的世界，一个值得信任的伙伴至关重要。
他缓缓摊开左手掌心。
嗡…嗡…
两张散发着奇异能量波动的扑克牌，静静地悬浮而起，悬浮在他掌心上方一寸的位置！色彩斑斓的小王（万象摹写）与深邃漆黑的大王（万法归源）！两张牌边缘流淌的银色光流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清晰可见，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威严的气息！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震惊、甚至是骇然的神色！
“两张？！鬼牌？！大王…和小王？！”她失声低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怎么可能？！传说中…掌控复制与融合的…双王？！”
看到她的反应，陈默反而松了一口气。她果然知道一些。“我昨晚加班，莫名其妙捡到的。然后就被人追杀，差点死在天台。”他简单讲述了天台反杀灰衣人（黑桃3宿主）的经历，以及后来在冷却塔观察到鬣狗帮围攻她，情急之下远程复制了她的能力进行干扰的经过。
“……所以，我能催生出那些强化荆棘，是复制了你的能力。我能放出火焰，是复制了那个杀手的炎刃脉冲。而我真正的能力，是这张小王牌的复制，和这张大王牌的…融合。”陈默看着掌心的双王，眼神复杂，“代价就是，复制来的能力有时间和威力限制，过度使用会精神枯竭。融合…我还没搞懂，似乎需要先彻底理解原始能力。”
林薇呆呆地看着那两张悬浮的鬼牌，又看了看陈默苍白疲惫的脸，足足过了十几秒，才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内心的震撼全部压下。
“复制…融合…”她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难怪…难怪你的力量感觉如此混乱驳杂却又…包含无限可能！原来如此！”她看向陈默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感激或合作者，更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和…一丝敬畏？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陈默？”林薇的声音无比严肃，“怀璧其罪！拥有双王牌的你，对于其他所有扑克牌宿主来说，既是最大的威胁，也是最大的机遇！无论是想除掉你这个潜在的掠夺者，还是想利用你的能力融合强化他们自己的牌……”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陈默未来的处境，将比现在凶险百倍！
就在这时——
滴！！！！
一阵极其刺耳、高频的警报声突然打破了实验室的宁静！声音来源是林薇放在旁边实验台上的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监控终端！屏幕上，一个代表“绿萝园圃”外围大门的监控画面正疯狂闪烁着红光！
“入侵警报！大门安全锁被物理破坏！”林薇脸色剧变！
紧接着，另一块监控分屏亮起！画面显示着园圃外围的铁丝网围栏！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在暴雨中如同人形坦克！他伸出戴着金属指虎的右手，狠狠地按在铁丝网上！
嗡——！
一股强烈的、带着金属冰冷质感的能量波动瞬间扩散开来！被那人手掌按住的铁丝网区域，如同被泼上了水银，瞬间从普通的金属丝变成了某种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如同精钢打造的牢笼！那层“金属化”还在沿着铁丝网飞速蔓延！
“[方块5·金属固化]！是鬣狗奎恩！他亲自来了！”林薇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惊怒和一丝绝望！“他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实验室上方传来！整个地下空间都为之震颤！灰尘簌簌落下！显然，对方正在用暴力手段攻击地面建筑！
“来不及了！实验室有应急通道！跟我来！”林薇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伤口，疼得倒吸冷气！
“来不及跑了！”陈默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刀锋般锐利！他猛地看向林薇，“你的梅花J…能不能让外面那些植物…制造混乱？拖延时间？”
“可以！但范围太大，我的精神力不够！而且有反噬的荆棘锁链在……”林薇急切地回答。
“精神力…我给你！”陈默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不再犹豫！左手瞬间攥紧那张色彩斑斓的小王牌（万象摹写）！所有的意念都锁定在近在咫尺的林薇身上，锁定她体内那个虽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翠绿色光斑——[梅花J·自然之语]！
“[万象摹写]！目标锁定——[梅花J·自然之语]！复制！！！”
嗡——！！！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强烈的剧痛瞬间席卷陈默的大脑！仿佛有无数荆棘尖刺再次强行扎入他的神经！但他强行忍住嘶吼！这一次，他不再是单纯复制力量释放出去，而是要做一个疯狂的尝试——将自己复制来的、属于林薇的“自然之语”力量，连同自己残余的精神力，强行反向灌注给林薇本人！
就像给一块即将耗尽的电池强行充电！后果难料！
“林薇！接住！”陈默双目赤红，左手掌心对着林薇，猛地一推！
一股无形的、混合着蓬勃草木生机和荆棘刺痛感的能量洪流，汹涌地涌向林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