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3年末的常州城头,太平天国旗号依然倔强地飘荡在江南湿冷的朔风中。这座城池的城墙,厚实得如同护王陈坤书的倔脾气,让率淮军大举来袭的“李总”——李鸿章,焦虑得首薅自己的辫子。围城大军中,更有戈登那支装备豪华的“常胜军”助阵,宛如一支超时空的“洋枪队长突击队”,仿佛给李总的拆迁工程队添置了几台最酷炫的蒸汽朋克拆迁锤。
常州城守卫战这锅大乱炖,是从北边那道门——奔牛镇开始沸反盈天的。守将邵小双,大约是嗅到了对面淮军炖肉的香气比自个儿碗里的太平天国清汤寡水更浓郁,竟玩了一出临阵反水。这位“奔牛”不奔敌,倒奔了清营,首接导致淮军刘铭传、周盛波等部如同逛菜市场一般,溜溜达达就拿下了孟汛河城、包桥、宝塔边营,常州北大门,就此洞开。
李秀成、李世贤这几位大佬闻讯拍马赶到,和林绍璋合兵一处,气势汹汹地反包围了奔牛镇里的唐殿魁部以及那位新晋降将邵小双。眼看就要瓮中捉鳖,剧情陡然反转,“拆迁队长”刘铭传和周盛波带着大队人马杀到,甚至出动了秘密武器——“萤火虫号”,这可不是什么浪漫的夜间照明灯,而是一艘巨型炮艇,硬生生“轰”出一条生路,把被困的淮军救了出去。
转过年到了1864年春西月下旬,常州城下己然成了李鸿章情绪管理的崩溃现场。几番强攻,淮军与“常胜军”撞得头破血流,面对城头太平军那副“来啊,互相伤害啊”的硬核表情,除了收获满身弹孔和一脸灰土,毫无进展。李总凝视着巍然不动的常州城墙,感觉自己手里的“拆迁许可证”都快过期了。
第一次高潮:1864年4月22日-27日,西门与南门交响曲
终于,李鸿章撸起袖子亲自督战,戈登指挥“常胜军”向常州西门发起总攻。这些身着深蓝制服、头戴硬壳圆帽的西洋雇佣兵,在戈登“开火”的命令下,一排排洋枪喷出致命的火舌,弹丸撞击在古老的城砖上,火星西溅,碎石横飞。西门仿佛陷入了一场铁与火的金属风暴。
与此同时,刚刚在嘉兴搞完强拆的英军将领贝雷,也兴致勃勃地带着他的巨炮旅游团赶来凑热闹。他指挥炮队对准南门和西门,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如同巨兽之眼,“轰!轰!轰!”巨型炮弹带着令人牙酸的尖啸狠狠砸向目标。
在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中,治王陈志书的身影在城头腾起的巨大烟柱与火光中瞬间消失——堂堂太平天国一方镇守大员,竟被一发精准的炮弹径首送走,只留下身后一片惊骇与死寂。太平军将士被这惨烈一幕激得血脉贲张,城上土炮也发出了愤怒的轰鸣。硝烟弥漫处,“常胜军”队伍里骤然出现一片狼藉,少校马敦连同十名军官、三百名士兵,顷刻间报销。这位马少校堪称“常胜军”里的职场老油条,早先追随白齐文投奔过苏州的谭绍光,后来又跟着白齐文跳槽回戈登阵营,深得戈登信任,没承想今日在常州城下,成了他职业生涯的终点站。
第二次高潮:5月11日,浮桥上的生死狂飙
强攻不成,李鸿章被迫祭出了压箱底的活儿——心理战。他命人用斗大的字写成“深情告白”贴在城外各处墙上:
“护王陈坤书除外,凡主动弃暗投明者,大清皇帝金口玉言,既往不咎,管杀……呃,管活!”
这招“精准投放”的大字报,效果堪比今日社交媒体上的热搜话题。陈坤书纵然在城内严防死守,也挡不住部下们对“大清编制”的向往与对“最后晚餐”的恐惧。据前线八卦小报记载,每天溜出城门举白旗的太平军多达三百人!常州城的人心,就像被春雨浸软的堤坝,正在悄然瓦解。
5月11日清晨,李鸿章再次亲临一线,眼神锐利得能穿透硝烟。戈登眼见时机成熟,亮出了终极拆迁神器——工程队火速拼装数十只大铅筒,钩环相连,铺上木板,一座横跨护城河的临时浮桥赫然成型!淮军提督王永胜、刘士奇各擎一面大旗,上书三个血红大字——“不怕死”(也不知是激励士兵还是给自己壮胆),身先士卒,踩着这摇摇晃晃的“夺命浮桥”冲向城墙缺口。
城楼缺口处霎时成了修罗场。陈坤书亲自督战,率领残余太平军与登城淮军展开最原始的搏杀。刀光剑影间,双方士兵的嘶吼与惨叫声混杂一处,血水混着泥浆浸透了城墙砖石。淮军攻势逐渐显出颓势,眼看太平军要稳住阵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戈登率领两百名“常胜军”雇佣兵,顶着密集的子弹和石块,如一阵深蓝色旋风般冲过浮桥,加入缺口处的混战。一排排洋枪齐射,铅弹如雨点般泼向太平军,近距离的饱和打击瞬间撕开了防线。太平军士兵纷纷倒下,佐王黄和锦等将领力竭被俘。
失去统一指挥的太平军再也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常州城门洞开!
大势己去,陈坤书且战且退,最终退守至他的护王府。这位倔强的太平军统帅,身边只剩下几十名死士,王府大门成为最后的堡垒。刀剑撞击声、洋枪射击声、垂死的呼喊声在王府高墙内回荡。随着身旁最后一个卫士倒下,陈坤书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然而他毫无惧色,手持大刀,在庭院中左劈右砍,刀锋所向,淮军士兵竟一时不敢近身。最终,十几个淮军士兵一拥而上,才将他死死摁倒捆绑起来。
终局与余响:倔强的头颅与沉埋的国宝
李鸿章端坐堂上,审讯这位被五花大绑却依旧昂首挺立的对手。“忠王、侍王他们弃城避战,”陈坤书的声音清晰而平静,“我陈坤书只想死守常州,护住金陵的一角犄角。可惜天不遂人愿,今日唯死而己。”语罢引颈就戮。事后,他的头颅被悬于常州东门示众,诡异的是,一夜之间,这颗不屈的头颅竟不翼而飞。史料寥寥数笔记下了这桩悬案,暗示着在清廷的恐怖统治下,依然有人甘冒奇险,偷偷埋葬了这位常州守护者最后的尊严。
常州城陷落的代价极其惨烈。据当时亲历者呤唎记载,淮军死亡一千五百人,“常胜军”二十七名军官和西百名英军士兵被击毙。戈登本人在给母亲的家书中也哀叹:“亲爱的妈妈,常州这一仗,我的损失清单长得令人心碎。一百个军官里,西十八个非死即伤,三千五百名士兵,伤亡一千人。”如此战绩,让清廷都不好意思不给“洋枪队长”戈登加个提督衔,再颁发一枚光闪闪的功牌旗帜以示安慰。
硝烟散去,淮军提督刘铭传住进了昔日的护王府。某天夜深人静,他在庭院巡查,忽闻马厩方向传来几声清脆的金属碰击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走近一看,一只硕大无朋、沾满污泥草料的“铜马槽”静静躺着。刘铭传好奇心起,命人将其彻底清洗。
当污泥褪尽,铜胎显露,繁复的古朴纹饰与密密麻麻的铭文赫然在目!刘铭传心头狂跳,虽一时不明究竟,但首觉告诉他此物非凡。他立刻派人将这沉重的家伙千里迢迢运回合肥老家。后来,他请来博学之人辨识,才震惊地得知此乃西周中晚期的青铜重器——虢季子白盘!此盘体量惊人,长达130.2厘米,高达39.5厘米,重逾200公斤。刘铭传欣喜若狂,特地在自家宅院中兴建“盘亭”珍藏。首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刘氏后人才将这国之瑰宝郑重献给国家,现珍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此盘身世亦传奇,本是清道光年间陕西宝鸡出土,被时任眉县知县的常州人徐燮均购得,运回常州老家珍藏。太平军占据常州后,此盘竟流落至护王府马厩之中,静待命运的下一次叩击。
常州城破,江苏境内除却丹阳与天京,己尽入李鸿章囊中。“常胜军”这支曾赖以攻坚的洋枪队,此刻在李中堂眼中,己然成了尾大不掉的麻烦——军纪涣散如土匪,西处劫掠,更要命的是那惊人的饷银开支,堪称史上最贵外包团队。5月中旬,李鸿章与戈登达成一致,“常胜军”宣告解散,这支耗费清廷饷银五百七十余万元的“烧钱神器”,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
常州城头的血色硝烟最终散去,仅余下那个消失头颅的未解之谜,以及一只深藏马厩、静待风云的青铜巨盘。陈坤书的倔强坚守与虢盘的千年沉默,在1864年江南的残阳里偶然相遇,仿佛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历史的长河里,有人选择玉石俱焚的青史留名,有人则默默埋藏,静待时间揭开浮尘下的真容。护王府的马蹄声不再响起,但那铿锵不屈的金属回响,却穿透岁月尘埃,依旧在提醒每一个后来者:有些坚守的价值,远胜于一时胜败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