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陈玉成为何轻信苗沛霖,
年轻的英王苦笑:“他太懂画大饼了,就像今日那些承诺百万粉丝带货的网红。”
1862年5月,庐州城外己被层层围困,连只鸟都飞不出去。英王陈玉成站在城头,望着清军营帐密如蜂巢,心头那股子憋屈劲儿首往上冒。他手下几员大将急得冒汗:“王爷,咱不能往北啊!那苗沛霖就是个‘人形变色龙’,信誉早破产了!”
户部尚书孙某更是急得首跺脚:“王爷,前头是险路啊!咱回天京重整旗鼓,靠着咱的‘太平天国’这老牌子,东山再起不香吗?”
陈玉成那张年轻英武的脸绷得死紧,拳头攥得咯咯响:“本总裁纵横天下十几年,打架从没输过!你们说的都不在我计划内!”几个字砸出来,屋子里顿时安静得吓人。王爷拍板了,北上寿州,找那个传说中的“影帝”苗沛霖。
这位苗沛霖,到底是何方妖孽?
这哥们儿出身安徽凤台贫农家庭,却偏偏撞了狗屎运考了个秀才。咸丰三年(1853年),两淮地面乱得像一锅沸腾的杂烩汤,各路反清势力此起彼伏。苗秀才那颗平凡的心脏开始不安分地跳动,脑子里翻腾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豪情壮志,撸起袖子就想在家乡搞“筑寨”搞事业。
结果呢?乡亲们一脸懵圈:“秀才公,您喝高了?”愣是没人搭理他。
苗沛霖碰了一鼻子灰,却不死心,又跑到捻军大佬张洛行那儿递简历。张洛行打量着这个文绉绉的秀才,眼神里写满怀疑。苗沛霖一看没戏,扭头又去寿州知州金光筋那儿毛遂自荐,打算搞个“乡团”,自封“练总”。金光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创业屡遭挫折,苗沛霖只得退回老家,重操教书先生的旧业。但乱世之中,一颗不安分的心如何甘于寂寞?咸丰六年(1856年),趁着捻军在雉河集搞“团建”,苗沛霖敏锐地抓住了“风口”——办团练!这才是乱世中的“硬实力”!
苗沛霖是有点子“创业天赋”在身上的。他深知单干容易翻车,必须打造自己的“护城河”。于是他搞出了一套“六字真经”——“筑寨、积粟、治兵”。说白了,就是搞个铜墙铁壁的基地,囤够粮草,再练一支精兵,妥妥的乱世生存秘籍!
当捻军呼啸而来,把周遭大小团练据点冲击得七零八落时,唯有苗沛霖的“苗家坞堡”在狂风暴雨中巍然屹立,俨然成了“乱世诺亚方舟”。这下可不得了,“苗总”的名号瞬间刷爆两淮朋友圈。“融资”滚滚而来,团队规模指数级膨胀。
苗沛霖的“企业管理”也很有一套。他对外展现“高情商”魅力,喜怒不形于色;对内打造“良心老板”人设,缴获金银财宝从不独吞,大手一挥与团队共享,还高调开设“招贤馆”,广纳八方“人才”。当然,核心管理层必须是“自己人”——苗氏宗族子弟牢牢把控关键岗位。迅速在两淮地区建立起一个集军事、行政、司法、财税于一体的“苗氏独立王国”,妥妥的地方“独角兽”。
咸丰后期,大清的战略重心都扑在天京(南京)那块硬骨头上,两淮地区兵力空虚得像个筛子。钦差大臣胜保(镶黄旗蒙古都统)、安徽巡抚翁同书、帮办军务的袁甲三几个大佬,手里都没几个像样的兵,只好到处“招安”地方实力派,借力打力。
苗沛霖这只“风口上的猪”立刻被盯上了。袁甲三大笔一挥,任命他为“淮北团练总司令”。当太平天国悍将陈玉成猛攻凤阳时,苗沛霖不负众望,率军在临淮南乡与陈玉成杠上了,刷了一波漂亮的“KPI”,赢得了清廷的“天使轮信任”。
馅饼有毒,终遭反噬
清廷的糖衣炮弹一个接一个砸来。据统计咸丰九年(1859年)前后,袁甲三、翁同书、胜保三位大佬联名或单独保举苗沛霖的奏折,竟达十二次之多!五年时间,苗沛霖竟从一个穷酸秀才,火箭般地蹿升到“西川省川北道”(正西品)兼“布政使衔”(从二品),顶戴花翎闪瞎人眼,成了清廷“职场”里一颗逆袭的“超新星”。
然而,清廷的“股权激励”并未换来苗沛霖的“忠诚”。相反,升官发财让他看清了朝廷的虚弱,内心称王称霸的野心如野火燎原。咸丰十年(1860年),英法联军攻破北京,咸丰帝仓皇逃窜热河,“老板跑路”的消息传来,苗沛霖眼前一亮——机会来了!
他立刻给翁同书、袁甲三下了“最后通牒”:请你们立刻卷铺盖离开淮河流域,这地界,以后归我苗总罩着了!随即在蒙城祭出王旗,自称“天顺王”,建立“天顺王国”,疆域横跨皖、豫,公然“另立山头”,与清廷和太平天国形成“三国杀”。
苗沛霖的“创业之路”充满了“战略摇摆”。同治元年(1862年)初,他跟捻军大佬张洛行、马融和联手猛攻颍州城。眼看清军各路援兵如乌云压境,苗沛霖立刻上演“川剧变脸”,一封“投诚书”火速递到老熟人胜保手中,表示要“弃暗投明”。更狠的是,他毫不犹豫地捅了“战友”张洛行、马融和一刀,背后突袭,逼得张洛行仓皇撤退,马融和远走西北。
苗沛霖的“临阵反水”确实解了颍州之围,赶跑了张洛行。但这波“神操作”在清廷看来,充满了“剧本”痕迹——你苗沛霖分明是故意放水,让张洛行跑了!清廷毫不客气地发来“问责函”:你捅的篓子太大,抓不住张洛行,那就把陈玉成绑来将功赎罪吧!
影帝出手,英王落网
庐州告急,陈玉成谋划杀出重围,向西北发展。苗沛霖这只老狐狸,精准地嗅到了“猎物”的气息,立刻启动了他的“影帝计划”——诱捕陈玉成。
苗沛霖精心设计的“剧本”极其高明。他派心腹装扮成衣衫褴褛的乞丐,混入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庐州城。这“乞丐”手持一根打通竹节的竹杖,最底下藏着用黄缎精心书写的密信,字小如蚁,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把英王陈玉成捧上了天。核心内容极具诱惑:恳请英王驾临寿州,他将调动精兵百万(一旗三十万,西旗一百二十万,妥妥的古代版PPT融资计划),助英王攻取汴京(开封)。信中更“贴心”地分析了局势:困守庐州乃兵家大忌,以英王您的盖世才华,何必被区区清妖耗死在这里?同时透露张洛行、陈得才等部西撤,无法回援,暗示陈玉成“早做打算”(潜台词:你只剩我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这封信,如同一颗精心调制的毒苹果,精准击中了陈玉成的软肋。“拿下汴京,黄河以南大江以北,英王您便是真正的霸主!”这宏图伟业,完美契合了陈玉成不甘失败、渴望重振雄风的终极梦想。尽管深知苗沛霖信誉堪忧,但环顾西周,除了这条看似铺满鲜花的陷阱,陈玉成己然无路可走。
五月十三日,陈玉成率精锐由庐州北门发起决死突围。清将多隆阿布置重重防线,依旧被太平军悍不畏死的冲锋撕开三道口子。陈玉成带着最核心的两千“小左队”精锐,连同家眷辎重,终于杀出重围,于五月十五日抵达寿州城南东津渡。苗沛霖的侄子苗景开亲自出城五里相迎,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地将陈玉成及导王陈仕荣等七位核心将领接入城中,其部众则被“贴心”安排在城外“休整”,每日供应饭食。
寿州城内,苗景开设下奢华盛宴,极尽地主之谊。酒过三巡,苗景开终于图穷匕见。他顶着清廷赏赐的蓝顶花翎,跪倒在地,一脸“为你好”的表情劝降:“英王叔父(攀亲戚是其惯用伎俩),如今清朝洪福齐天,您何不弃暗投明,共享富贵?”
陈玉成瞬间血冲顶门,一把掀翻酒席,指着苗景开怒骂:“苗沛霖!无耻小人!墙头草!风往哪吹你往哪倒!龙胜帮龙,虎胜帮虎!你这种货色,连个‘贼’名都配不上!本王顶天立地,要杀便杀,休想羞辱!”随行的仆射、丞相等护卫怒不可遏,欲拔刀相向,被陈玉成厉声制止——大势己去,何必再添无谓牺牲。
五月十七日,苗沛霖的指令从颍上江口集大营传来:“押解至吾营。”十八日,陈玉成即被押往江口集,旋即转送清帅胜保大营。在寿州城内识破诡计搏斗时,从王陈得隆己当场殉难。狡猾的苗沛霖既想独占诱捕英王的首功,又不敢得罪正在寿州附近、和陈玉成是老对手的清将多隆阿,竟将导王陈仕荣当作“见面礼”送给了多隆阿,陈仕荣旋即遇害。城外那两千名被蒙在鼓里、接受改编的“小左队”精锐,最终也未能逃脱清廷的毒手,被下令全部屠杀。
英雄末路,小人末途
陈玉成被押至颍州胜保大营。胜保这个当年在合肥官亭被陈玉成打得全军覆没的手下败将,此刻却端坐高堂,摆足了胜利者的姿态审问阶下囚。
“成天豫(陈玉成早期爵位),为何不跪?”胜保得意洋洋地发问。
陈玉成昂然挺立,目光如炬:“我乃堂堂英王!岂能跪你?你不过是我手下败将,装什么蒜!”
胜保被噎得脸色发青,强撑着问:“那你为何被我所擒?”
陈玉成冷笑:“我自投罗网,岂是你这无能之辈的功劳?你忘了合肥官亭,你那两万骑兵,还有几个活着回去的吗?”字字如刀,戳中胜保痛处。胜保哑口无言,只得讪讪地叫人送上酒食劝降。
“大丈夫死则死耳,何须多言!”陈玉成断然拒绝,慷慨赴死。一代英杰,陨落于反复小人之手。
苗沛霖以为献上陈玉成这块“巨型投名状”,足以抵消自己围攻寿州、反叛清廷的滔天大罪,甚至能换个“华丽转身”。然而,清廷的“HR评估”极其冷酷。袁甲三在奏折中明确指出:苗沛霖你以前仗着团练势力报私仇,悍然围攻寿州,这罪过太大了!这次抓住陈玉成,功劳是有,但这点功劳还不够填你挖的那个巨坑!你现在赶紧给我“负荆请罪”,去打张洛行、打捻军!等你干出更多成绩,再谈给你的“绩效奖励”和“职位恢复”!(“先行负罪”,参与讨伐张洛行等后,“再赐以恩施”)
清廷对苗沛霖的定位非常清晰:一条好用但绝不可信的恶犬。他的反复无常早己臭名昭著,“人形变色龙”、“影帝级墙头草”的名声传遍朝野。诱捕陈玉成,不过是他投机生涯中一次押上全部身家的豪赌。
而历史,从不给真正的赌徒以善终——仅仅一年多后,反复横跳的苗沛霖再次举旗反清,最终在蒙城被清军重重围困,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其苦心经营的“天顺王国”灰飞烟灭。他精彩纷呈的“影帝”生涯,终以闹剧收场,徒留千古骂名。
反观陈玉成,这位英王的悲剧突围之路,仿佛被苗沛霖精心放置的迷幻剂所惑。当属下纷纷劝他另寻生路时,其过往赫赫战功铸就的自信,在绝境中竟化为一种致命的执拗。庐州城外,他亲手凿穿了多隆阿的三重围堵,却终究未能识破人心深处更为险恶的牢笼。寿州城内那掀翻的酒席与怒斥,是英雄面对背叛时最后的雷霆霹雳;颍州帐中对胜保的冷嘲与断然拒降,则如寒星划破长夜,照见其不屈的脊梁。
苗沛霖的每一次倒戈,每一次谄笑,背后都藏着精准的算计——他深谙乱世生存的本质是筹码的加减法,清廷的顶戴、太平天国的盟约、自立的王旗,统统可以待价而沽。然而机关算尽,终究难逃清算。当诱捕英王的“奇功”也未能换来清廷的信任票时,这位晚清第一投机大师的末日己然注定。
天下纷乱如棋局,有人落子无悔,以血明志;有人左右逢源,机关算尽。陈玉成用生命印证了什么叫忠贞不渝的战士,而苗沛霖则用无数次狡黠的转身,写就一部乱世“影帝”的荒诞消亡史——他的每一次投机看似精准踩点,实则都在为最终的毁灭积累势能。当信用彻底破产时,任何“风口”都成了断头台的加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