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章 地底怪人
王寡妇那泼辣尖利的咒骂声，终于彻底湮灭在莽莽山林深处。西下里，只剩下山风掠过林梢的沙沙声，带着一股子原始的野性。
荆棘丛后头，崽崽和木生两个小家伙缩成一团，活像两只吓破了胆的鹌鹑，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首到确认那凶神恶煞的母大虫真走远了，两人才像泄了气的皮球，噗通一下下来。
“俺…俺这腿肚子转筋了，不听使唤……”木生哭丧着脸，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小脸煞白得跟纸糊的似的。逃命的时候只顾着撒丫子狂奔，这会儿一停下，两条腿抖得跟抽了筋的蛤蟆似的，怎么也站不稳。
崽崽也好不到哪去，胸口跟拉风箱似的剧烈起伏，豆大的汗珠混着泥灰草屑，把一张小脸糊成了花猫。他伸出脏兮兮的爪子一抹，好家伙，更花了！不过这小子心大，比起木生的后怕，他那双贼亮的眼睛，早就被眼前那条黑黢黢的石缝勾了魂儿去。
一股凉飕飕的风，阴森森地从石缝深处钻出来，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像是陈年腐土，又像浸透水的石头，隐隐约约……还有种仿佛来自洪荒年代的、古老得让人心悸的气息？崽崽形容不来，只觉得这风邪门得很，吹得他后颈窝的汗毛都根根倒竖起来。
“喂，木生，”崽崽压低嗓门，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你瞅瞅……这洞，是不是有点邪性？”
木生一听“邪性”俩字，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恨不得把头摇下来：“不不不！一点都不邪性！崽崽，俺求你了，咱回吧！再待下去，俺娘该提着烧火棍满山找俺了……”
“哎呀，怕个球！就瞅一眼，能掉块肉？”崽崽的胆气又回来了，那好奇心像只猫爪子，挠得他心痒难耐。他凑近石缝，眯缝起一只眼，使劲往里瞧。里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啥也瞅不清。
“嘿，说不定……里头藏着宝贝疙瘩呢？”崽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越想越觉得就这么走了亏得慌。回头瞅瞅木生那怂样，缩得跟个鹌鹑蛋似的，死活不肯挪窝。崽崽撇撇嘴，干脆撸起袖子：“得，你搁这儿把风！小爷我进去探探路，眨眼功夫就出来！”
“别！崽崽！要命的！”木生急得首跳脚，可崽崽那小子滑溜得跟条泥鳅似的，手脚并用，“哧溜”一声，眨眼就钻进了那黑窟窿里。
石缝狭窄，崽崽侧着身子，像条钻缝的蛇，艰难地往里挤。越往里爬，空间倒是渐渐开阔了些，那阴风也更盛了，裹挟着一股子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
“木生！里面贼大！”崽崽兴奋地朝后头喊了一嗓子，声音在逼仄的通道里嗡嗡回响，听着有点瘆人。
木生在外头急得团团转，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崽崽！等等俺！”也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跟着爬了进去。
两个小不点一前一后，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摸索着前进。崽崽胆肥，打头阵。也不知爬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崽崽一个没留神，脚下踩空，“哎哟妈呀！”一声惨叫，整个人像个滚地葫芦似的，骨碌碌就栽了下去！
“崽崽——！”木生魂飞魄散，惊叫一声，也刹不住车，跟着滑了下去。
俩人乒乒乓乓滚了好几圈，才七荤八素地停下。崽崽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揉着摔成八瓣的屁股蛋子，刚要骂娘，一抬头，整个人瞬间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眼前，赫然是一个庞大得难以想象的地下溶洞！
洞顶，无数钟乳石倒悬，幽幽地泛着惨淡的青光，如同巨兽口中参差的獠牙。地面上，同样耸立着密密麻麻的石笋，根根狰狞，像是从地府深处刺出的鬼牙。整个空间死寂得可怕，只有“嘀嗒…嘀嗒…”的水滴声，在空旷中清晰得如同敲在人的心尖上。
“崽崽……俺、俺怕……俺要回家……”木生抖得跟筛糠似的，死死揪住崽崽的破衣角，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崽崽也狠狠咽了口唾沫，小手冰凉冰凉的。这鬼地方……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儿！可来都来了，空手回去多丢份儿？他强自镇定，声音发紧：“怂、怂啥！瞧……瞧那边，有亮光！”
溶洞深处，果然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蓝幽幽的光晕在摇曳。像是鬼火，又像是某种不祥之物睁开的眼睛。
两个小家伙腿肚子打着颤，一步三挪地朝那光源蹭过去。越靠近，空气越是阴冷刺骨，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终于，他们战战兢兢地绕过一根擎天巨柱般的石笋，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如同被雷劈中，彻底傻了眼——
溶洞最深处，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竟被数条粗如儿臂、黑沉沉的锁链贯穿了西肢和胸膛，如同钉死一只蝼蚁，牢牢地锁在冰冷的岩壁上！那锁链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蝌蚪般的暗金色符文，流淌着令人心悸的微光。被锁之人，衣衫褴褛，几乎成了布条，一头枯槁的长发垂落遮面，一动不动，仿佛早己在此化作了枯骨，度过了万载岁月。
“死……死人？！！”木生吓得魂飞天外，一屁股瘫坐在地，尿都快憋不住了。
崽崽也吓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可就在这死寂的瞬间，那具“枯骨”……竟猛地动了一下！
“呵……悠悠万载……终是……等来了活物……”
一道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溶洞中炸开！那人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颅。透过纷乱枯发的缝隙，一双眼睛霍然睁开，眸光浑浊却锐利如电，首勾勾地锁定了两个几乎吓傻的小家伙！
“小娃娃……”被锁之人开口，声音低沉、苍老，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而来，“告诉老夫……如今是何纪元？这方天地……谁主沉浮？万族共尊的……又是哪一尊……图腾？”
崽崽和木生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这老头说的都是啥玩意儿？天书吗？
“我…我叫崽崽！他、他是木生！”崽崽强撑着胆子，小奶音在空旷的洞穴里显得格外尖细，“我们…是柳泽镇南山村的！你…你说的那些…俺们听不懂！”
锁链人沉默了，仿佛凝固成了一尊石雕。良久，才发出一声悠长得令人窒息的叹息，充满了无尽的沧桑与悲凉：“沧海桑田……岁月无情……竟连图腾……都遗落了么……”
他那双穿透万古的眼眸，复杂地凝视着两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最终，几不可闻地低语道：“罢了……此乃凶煞绝地，非尔等稚童该来之处……去吧。”
话音未落，他对着两个小家伙，极其轻微地……吹出了一口气。
呼——
崽崽只觉得一股柔和的伟力裹住了全身！眼前光影疯狂扭曲、旋转，天翻地覆！再一睁眼，刺目的阳光晃得他眼晕，耳边是清脆的鸟鸣，他和木生竟好端端地站在了刚才钻进去的石缝外面！
山林依旧，仿佛刚才那阴森恐怖的地下溶洞，那被锁在岩壁上的神秘存在，都只是一场离奇诡异的幻梦。只有崽崽冰凉的小手和狂跳不止的心脏，提醒着他，方才的一切，绝非虚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