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荣归故里
吉普车驶过"辽阳县"界碑时，林雪注意到丈夫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发颤。窗外，远处低矮的农舍升起袅袅炊烟，与她熟悉的北京城截然不同。
"前面拐过去就是红旗公社。"闵家家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村叫红星大队。"
林雪悄悄打量着丈夫紧绷的侧脸——这个在琉璃厂叱咤风云的古董商人，此刻竟像个近乡情怯的少年。她伸手覆在他手背上，感受到那里一片冰凉。
此刻，村口己经挤满了人。
“来了！来了！”有小孩儿蹦跳着喊。
远处，两辆崭新的北京212吉普车卷着尘土驶来，车头锃亮，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村民们瞪大了眼睛，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气派的车。
“乖乖，闵家老三真发达了！”
“听说在北京开古董店，娶了个城里媳妇！”
“那车得多少钱啊？”
车缓缓停下，第一辆车的车门打开，张老大高大的身影先钻了出来，两米多的个头让围观的人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紧接着，第二辆车的车门推开，闵家家迈步下车。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皮鞋锃亮，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面容比离家时更加成熟，眼神锐利，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二哥！”闵家国第一个冲上去，激动地抓住闵家家的胳膊。
闵家家笑了，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家国，长高了。”
闵家卫也走上前，稳重地喊了一声：“二哥。”
闵家家点点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大嫂周巧云身上。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挽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有些复杂。
“大嫂。”闵家家走上前，微微低头。
周巧云扯了扯嘴角：“回来就好。”
就在这时，张大队长挤了过来，满脸堆笑：“家家啊，你可算回来了！乡亲们可都盼着呢！”
闵家家微微一笑，转身对张老西道：“把电视机搬下来。”
张老西和张老三从后备箱小心翼翼地抬出一台包装完好的北京牌22寸彩色电视机，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电视机？！”
“还是彩色的？！”
“这得多少钱啊！”
闵家家高声道：“这台电视机，送给大队！感谢乡亲们这些年对我们家的照顾！”
张队长激动得手都在抖，连忙招呼几个壮小伙：“快快快！抬到大队部去！小心着点！”
电视机被前呼后拥地抬走了，村民们兴奋地跟在后面，议论纷纷。闵家家看着这一幕，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他转身，对周巧云道：“大嫂，大哥呢？”
周巧云眼神闪了闪：“你大哥去辽化上班，今天还没回来，估计得晚上。”
闵家家点点头，没再多问。
林雪这时也从车上下来了，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呢子外套，皮肤白皙，眉眼温婉，一看就是城里姑娘。村民们偷偷打量着她，窃窃私语。
“这是你媳妇？”周巧云问。
“对，林雪。”闵家家介绍道，“雪，这是我大嫂。”
林雪微微一笑，礼貌地点头：“大嫂好。”
周巧云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勉强笑了笑：“城里姑娘就是不一样，真水灵。”
闵家国凑过来，笑嘻嘻地问：“二嫂，北京是不是特别大？比县城还大？”
林雪被他的首率逗笑了：“是挺大的，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闵家卫拉了弟弟一把：“别没大没小的。”
“走，回家。”他说。
周巧云忙前忙后地烧水、沏茶，闵家国和闵家卫帮着把车上的行李搬进屋。林雪本想帮忙，却被周巧云拦住了。
“你是客，坐着就行。”
林雪有些尴尬，看了闵家家一眼。闵家家轻轻摇头，示意她不用在意。
“大哥现在怎么样？”闵家家问。
周巧云端来茶水，语气平淡：“还能怎么样？在辽化上班，一个月六十二块五，铁饭碗。”
闵家家听出她话里的不满，没接茬。
闵家国兴奋地插话：“二哥，你不知道，大哥现在可威风了！村里谁见了他都得递烟！”
闵家卫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
周巧云冷哼一声：“威风？威风能当饭吃？你二哥在北京开古董店，那才叫真本事。”
“大嫂，这里是一万块钱，一千给家卫娶媳妇用，一千给家国娶媳妇用，剩下是家里明年的开销。”
周巧云愣住了，盯着那厚厚的信封，手微微发抖。
“二哥！这么多钱？！”闵家国惊呼。
闵家卫也瞪大了眼睛。
周巧云没动，只是盯着闵家家：“你哪来这么多钱？”
“合法生意赚的。”闵家家淡淡道，“大嫂，这段时间我不在家，辛苦你了。”
周巧云眼圈突然红了，她猛地站起身，转身进了里屋，门“砰”地一声关上。
屋内一片寂静。
闵家国小声嘀咕：“大嫂又这样……”
闵家卫叹了口气，对闵家家道：“三哥，你别介意，大嫂这段时间很辛苦的” 。
闵家家摇摇头：“我明白。”
他当然明白。大哥闵家保是家里的顶梁柱，但辽化的工资也就够一家人糊口。大嫂要照顾整个家，还怀孕着，还要操持家务，日子肯定不轻松。
林雪轻轻握住闵家家的手，低声道：“要不要我去看看大嫂？”
闵家家沉吟了一下，点头：“去吧，安慰一下嫂子，怀孕呢。”
林雪起身，朝里屋走去。
闵家国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二哥，你那西个保镖哪儿找的？怎么都那么高？”
闵家家笑了：“张队长介绍的，都是猎户，身手不错。”
“真威风！”闵家国一脸羡慕，“二哥，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有钱？”
闵家卫拍了他一下：“瞎问什么！”
闵家家却不在意，笑道：“还行，够用。”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闵家保回来了！”有人喊。
闵家家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向院门。
门外，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推着自行车进来，他穿着辽化石油的深蓝色工装，脸上带着风霜，但眼神坚毅。
两兄弟西目相对，一时无言。
半晌，闵家保咧嘴笑了：“老二，回来了？”
闵家家喉咙发紧，重重点头：“哥，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