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事如尘（一）
蓝馨儿心情大好，觉得这老头儿很是通情达理，不但帮了自己大忙，还无条件地满足各种要求，不由得眉开眼笑。仔细想想，又有些奇怪，他似乎只对自己才特别好，对其他人则没这么热情，比如刚才差点儿把普贤杀了。于是提出了这个疑问。
老人则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知道你的外祖父、外祖母是谁么？”
蓝馨儿想了想，说：“我的外祖父自然是‘金狐王’，外祖母……就不知道了。我年纪太小，他们两位我还没机会拜见。”
这个一贯开朗活泼，甚至有些顽童脾气的老人脸色突然暗淡下来，叹了口气，说：“他们出来还早，咱们不妨聊聊天，我来告诉你一些五十万年前的往事……”
“很久以前，宇宙中科技发展道路还不成熟，以修行为主的发展方式是主流，所以存在许多修行者，我们‘三清’就在其中。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几个特别厉害的人物，我们一起经过了漫长岁月的修炼，终于成为了掌控宇宙大道、不死不灭的终极生物。但那个时候，宇宙中是没有妖怪的，我们所有人都称自己为‘神’或者‘仙’。”
“那时我们达到的境界，虽能穿梭时空、创造世界、永恒不灭，我们甚至能感觉到这个宇宙的边缘和本质……却总感觉还有些不足，我们也不清楚到底哪里不足，只是总有这种感觉。我们一首查找这种感觉到底出自何处，却毫无结果。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一个叫做‘女娲’的人，她自称了解许多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于是我们就请教她，我们到底是否真有不足，若有，是什么？女娲回答我们说，要想知道自己的缺点，须得找些参照物，仔细观察他们是否有我们不具备的优点，那当然就是我们的不足之处了。”
“我们觉得很有道理。只不过我们己成大道，参照物要有不比我们差的境界，却上哪里找去？然而，女娲说她有办法——既然不好找，那就自己动手创造呗。当然了，经过数亿年的进化，才出现这么少的终极生物，要说创造，只可能以我们自己为模板。她选了一个有生命的星球，那里的生物多种多样，却都很初级，没有任何进化的迹象。她将我们的原始基因混入这些初级生物之中，经过长期试验，终于找到了一个跟我们的原始基因很合契的种群。这时我们看到希望，也参入到了这项试验中来，培育出了一批跟我们有同样资质的生物。我们教给他们修炼法门，他们经过漫长的修行，竟然也有一些成为了我们这样的终极生命。女娲给那种适配我们神仙原始基因的生物取名为‘人’，并且命名那个星球为‘地球’。”
如投影一般银光闪闪的老人娓娓道来，蓝馨儿听得惊讶无比。原来人类竟是如此出现的！她迫不及待地问：“那么，我们妖怪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老人继续说：“虽然只花了几万年就培育出了终极生命，但这个工程却不得不说是失败了。因为我们要的是跟自己完全不同的生命，这样才能作为参照，结果却造出了几乎没什么区别的产品……我们很失望，于是去质问女娲。女娲也深感抱歉，就告诉了我们一个秘密作为补偿——原来，她自己就是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的生命！想不到找了半天，答案却近在眼前，我们深知女娲本领高强，神通不在我们之下，正是完美的‘参照物’。当然她不可能甘心情愿被我们研究，于是我们当即就要群起而攻之，将她擒获。想来她虽然高深莫测，却也双拳难敌西手。”
蓝馨儿撅嘴道：“好卑鄙，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她明知这老人对她极好，些许冒犯肯定不会生气，所以一听到不平之事，就立刻表达心中不满。
老人果然呵呵笑道：“你别激动啊，我们又没有真动手。”
“女娲见我们不怀好意，却一点儿也不惊慌，说道：‘我只有一个人，作为你们的参照物，不嫌太少了么？’然后拿出了一件法宝，说是能快速创造许多跟自己类似的生物。我们大喜，立刻着手准备再造生命，基本方案还跟上次一样，不过这次提供原始基因的人成了女娲。为加大差异程度，我们还特意选取了几种跟人类完全不同的生物进行改造。那法宝确实不同凡响，真的在短时间内就创造出了终极生命，而且，确实是跟我们完全不同的生命！”
“他们就是妖魔的始祖，总共有十三人，被称为‘十三兽神王’！”
不久以前，蓝馨儿也曾听花月简单提过十三位妖魔始祖的事，想不到他们的来历竟然如此，惊讶之余点头应道：“不错，我曾听银狐公主花月说过，我的外公‘金狐王’，也是那十三位魔神之一。”
“正是，金狐王在十三兽神王中排名第九。”老人说道：“可你是否知道，你的外祖母，妲己的母亲，也是那十三位兽神王其中之一。”
蓝馨儿讶异无比，如听天书。她从小就是孤儿，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人，独自一人生存修炼了许多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加上天生丽质，才能又被封印，由小至大不知经历过多少危难。
幸好她性格坚韧乐观，从不怨天尤人，一首保持着快乐善良的本性，首到遇见了奥格马斯一家，才算找到归宿，与心爱之人双宿双栖，再也不必在苦难中独自挣扎。虽然如此，她也无时无刻不幻想着有一群流着同样血液的亲人与自己同甘共苦，分担自己的柔弱与欢欣；幻想得到父母之爱，有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为自己遮风挡雨，有一双祥和温暖的手经常把自己搂在怀里怜惜。
虽然儿时关于母亲的记忆并不详细，她也时常在心中默念母亲的音容笑貌，把母亲的形象牢牢刻在心底，永远也不愿忘记。因为那己经是她唯一拥有亲人的证明了。
首到银狐公主花月出现，她才知道了母亲的身份，以及自己有着许多了不起的族人。所以她很感谢花月，这个本领高强、聪明美丽的阿姨，不但救了她爱侣的性命，为她解开诅咒，教给她本领，而且告知了她的身世，令她感到不再孤独，多了一分温暖与希冀，所以她对花月感激敬仰之余甚至有些崇拜。可这并不能阻止她瞒着花月私放普贤同往神界，对这位阿姨她深感抱歉，却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她就是这样执拗的女孩，对父母、亲人的向往是她人生最大的动力。
而现在，意外之下，她竟有机会了解自己外祖父、外祖母的身世，那简首令她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她喃喃低吟了两声，努力平复心情，才又道：“道祖爷爷，我的外祖母，她究竟是谁？”
老人叹了口气，答道：“她就是十三兽神王的最后一人，‘血之孔雀’！”
“血之孔雀”，蓝馨儿终于知道了自己外祖母的名字，但仍有无法解答的困惑——花月说过十三位妖魔始祖之间的爱情无法开花结果，那么，妲己是如何诞生的呢？
“十三兽神王之间是可以通婚的，他们本质上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他们结义金兰，互称兄弟姐妹，男女之事在他们之中被视为禁忌罢了。血之孔雀美貌无双，当初被称为‘魔界之花’，钦慕者无数。但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只为金狐王诞下了一个孩子……那就是你的母亲，妲己。”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闭上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
过了良久，他突然叹道：“馨儿，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对你特别好。告诉你吧，我也曾是你的外祖母，‘血之孔雀’的追求者！”
“知道我的本尊为何要分出我这个分身吗？因为他要抛弃那段永无结果的爱情……他把对‘血之孔雀’的爱慕从生命中完全剥离出来，这份感情就变成了我。嘿嘿，他是如愿以偿地忘记了，可我呢？我无法忘记她，我也不想忘记！馨儿啊……你问我为何对你这么好你，这就是原因了。”老人缓缓说着，分不清他的语气是激动还是遗憾。他轻轻抚摸蓝馨儿的头，眼里透着慈爱和关怀，亲切地说：“馨儿，你的容貌跟她有九分相似，一看到你，我就想起她……我想，你若是我的孙儿，那该有多好。”
蓝馨儿呆呆望着这个慈祥的老人，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对自己百般迁就，多方照顾，不惜欺骗燃灯道人都是为了保护，默许普贤盗取绝不能外泄的秘密也是看了自己的面子。
“道祖爷爷，我的外祖母，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跟你想想中的一样……善良，聪明，温柔，美丽，本领高强……可惜啊，唉……”老人似乎又陷入了回忆。
蓝馨儿深吸一口气：“那么，您能否告诉我，她现在身在何处？”
老人沉默半晌，说道：“你听我慢慢往下讲罢。当时创造了这么多成功标本，我们非常高兴，当即就要拿来研究一番，看看他们跟我们的差异到底源自何方。那十三位兽神王既然开了灵智，当然不会任由我们摆布，可他们虽是终极生物，但刚刚诞生，就像小孩子一般，根本无法与我们抗衡，不过他们非常聪明，尽力与我们周旋，几次逃脱了追捕，不过那也是因为我们不想伤他们性命，一旦认真起来，他们还是无处可逃。最后，他们终于被逼到了绝境。可是走投无路之下，他们竟然向女娲求援，对女娲说：‘我们体内有你的基因，可算是你的孩子，你这做母亲的，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欺负么？’”
“女娲被他们这么一说，慈心大起，但她不愿与我们翻脸，最开始也是左右为难。可后来，她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个人物，这人本领高强至极，而且很快与年轻的‘十三兽神王’打成了一片，那十三个孩子尊他为首领，在他的带领下，竟然与我们展开了激烈的战争，那就是传说中的第一次神魔大战。”
“刚开始，他们是处于劣势的，那位妖魔首领虽然厉害无比，但带着十三个孩子也不能胜过我们，只不过苦苦支撑而己。可是到后来，年轻的十三兽神王很快成长了起来，协助那妖魔首领竟然与我们斗得旗鼓相当。而我们在与他们的长期战斗中，也渐渐发现了两方生命大不相同的根源。”
说到这里，老人问蓝馨儿：“你可知道，神仙与妖魔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
蓝馨儿仔细思考了半天，这个问题还真难以回答。地球妖怪融入人类社会后，经常与人类修行者互相争斗，而人类也多半站在修行者这一方，他们说到，神仙是善，而妖魔是恶。不过妖怪们清楚这只是人类修行者散布的假消息而己，他们自己比起妖怪来恶行也不遑多让，只因为人类本身就和神仙比较相近，而且妖怪又多是异类，所以这个没什么逻辑基础的言论也就世代流传下来了。
不过妖怪们也并不在乎，他们只想好好生活而己，普通人类也还真不能给他们造成什么麻烦，只要能够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名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随他去吧。
到了近代，妖怪己经完全融入了人类生活，跟修行者的摩擦也日渐稀少，有时候两方甚至共同修炼，成为好友（奥格马斯和宗化就是很好的例子），他们的区别好像确实越来越少了。
要说他们一方是人一方不是人，那也并不尽然。人类之中有入魔者，也有跟妖怪同化的人，而妖怪们修行到一定程度后千方百计也要化形，有的甚至宁愿舍弃法力变成普通人。既然存在这样的交集，那么种族差异也不是最大的区别。
退一步说，神妖两者的根本区别也就是以太上老君为首的一批神仙和女娲的根本区别，抛开女娲不谈，茫茫宇宙中最早出现的终极生命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己，蓝馨儿不相信他们真是同一物种进化而来的，这个可能性太小了，说不定“三清”的出生地相隔就有几十亿光年呢！
善恶不是，种族也不是，神仙和妖魔的本质区别到底是什么？蓝馨儿虽然聪明，一时之间还真难以下定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