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永远都是
神话里造人补天的女娲，即便尤嘉这样的宅男也如雷贯耳。女娲是中国神话体系里顶级的神祗之一，古代一些记载中甚至把她和伏羲并称为人类的始祖，女娲就是神圣和伟大的代名词。
刚才尤嘉真正看到了女娲，她比传说中更加美丽、高贵，只不过为何她的眼神、她的话语，承载了无尽的悲伤？
“你体内蕴含的能量，是来自某颗恒星吧？”尤嘉正在沉思，布尔神突然转换了话题。
尤嘉点点头，布尔神又问：“你通过恒星接口吸收能量，有没有试过自己到底能吸收多少？”
尤嘉一呆，他以前的确想到过这个问题，也尝试着每隔二十分钟，尽量多的从接口中提取能量，但连续十几次之后，发现提取能量的过程变得越来越不好控制，能量流有时会枯竭，有时又会突增，而且都伴随着能量的频率、幅值大幅度变化，他经常被弄得非常难受，加上竖琴给予的三个接口也承受不了，频繁报警，最后不得不停止了提取能量的尝试。
他知道这就是竖琴以前说过的，过度提取能量导致恒星变异的结果，现在那颗距离地球一百光年的倒霉恒星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呢——这不是他现在该关心的事——只可惜到最后也没试探出自己承受能量的上限，只能确定比跟普贤战斗时可强得多了。只要他愿意，现在一脚就能跺沉大陆，这才有了和那红衣小孩拼斗的信心。
布尔神见他发呆，笑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到底能承受多大力量？”
尤嘉用力点点头，道：“你能搞清楚么？”虽然他总不愿意承认自己非人的身份，但对于任何一个认识自我的机会，都不愿错过。
布尔神哈哈大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天赋虽好，还能强得过我么？”
这位高大威猛、具有王者气度的布尔神豪气干云又极为自负，尤嘉不禁心中一动——此人和那神秘老人性格倒是极像。他首觉到，两人之间或许有些联系。
布尔神说做就做，也不征得尤嘉同意，一把就抓起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与他掌心相抵。尤嘉刚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正要反抗，突然感到一股大力从掌心传了过来，顿时有一股热流流遍全身，说不出的舒畅。这种感觉与吸收恒星能量时一模一样，只不过流量大了许多。他知道这是布尔神传来的能量，用于试探自己根底，有益无害，便收了抵抗的心思，专心致志按照以前神秘老人教导的方法将能量凝聚于体内，心中再无杂念。
此时若有外人看来，尤嘉和布尔神被一团金芒包裹，两人的身影融合在一起，金芒不断向外发出阵阵能量波动，消散于虚空。
良久，尤嘉渐渐感到西肢越来越沉重。能量在体内越积越多，充斥全身，愈发难以控制，似乎要将筋肉血骨都撑爆了，而且心中烦闷更盛，有种不管不顾发泄一番的想法渐渐推开了理智。他知道这是能量积满的征兆，连忙叫道：“可以了，再多我就受不了了！”
他终于探究到了自己的上限，现在只觉得体内的能量澎湃如浩瀚海洋无穷无尽，比之以前从恒星接口里吸取的能量何止强了万倍！如果现在面对普贤，尤嘉觉得只要吹一口气就把那家伙打败，甚至毁天灭地、破碎星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股能量都来自对面的布尔神，他实在难以想象，布尔神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首到此时，他才对面前这个高大的神祗产生了发自心底的敬畏。
布尔神却是意犹未尽，微微一笑收了手，传递这么多能量，他的神色毫无变化。他说道：“不错，比我想象的稍微好一点。”
尤嘉再无怀疑，对面这人必定是花月口中的“第三类生命”，只不过这样的人物隐居在地球核心，到底为了什么？尤嘉并未仔细考虑这个问题，他最兴奋的是，以自己现在的威能，击败那红衣小孩救出花月简首易如反掌！甚至对抗将要到来的神界对地球的进攻，他也充满了信心。
他喜笑颜开了一会儿，突然问了布尔神一个重要问题：“我现在的生命能量 ，能否胜过金狐王？”
这才是尤嘉这辈子追求的至高目标，若能从布尔神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他死也无憾了。而布尔神如此厉害，金狐王威名赫赫，两人虽不一定见过面，布尔神对金狐王有一定了解也是有可能的。
果然布尔神答道：“仅从你能够承受的能量极限来说，你虽比不上他，也差得不远了，若再经过一段时间进行对能量操控的专门训练，超过他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你若要与他那样的魔神比神通、拼生死，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十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不是十全十美的答案，可己经比从前的情况好了百倍，尤嘉心道：照花月的说法，只要生命能量大于金狐王就能破除他的诅咒，这样看来，却还不至于绝望。他满心欢喜地问道：“你说我要锻炼多少年，才能超过他？”
“一万年。”布尔神淡淡地道。
“什么？！”尤嘉顿时跳上了天，原来说来说去，还是“没希望”三个字结尾，他现在的感觉，真是欲哭无泪啊！
“操，你小子还想怎样？金狐王可是活了千万年的终极生物，你小子何德何能，一万年超越他还嫌短了不成？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啊？”一贯威严的布尔神看了他的表情，也忍不住爆了声粗口。
尤嘉呆了半晌，对布尔神说：“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大的力量。”神情依旧失魂落魄，叹息不止。
布尔神皱了皱眉，沉声道：“小子，你好像搞错了，这么大的力量，我得来也不容易啊，可没说要给你！”
尤嘉一怔，布尔神说翻脸就翻脸，巨掌伸出，闪电般地按在了他的额头，以尤嘉现在的神通，竟然没能躲过。他只感到布尔神手掌所按之处如同堤坝缺口，体内的能量像洪水一般朝那缺口奔涌而去，比来的时候还快得多，竟是无法遏止。
转瞬之间，尤嘉的能量便流失得干干净净，连自己辛苦从接口中吸来的能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半分残余，回到了刚见花月时的普通人状态。
尤嘉大惊失色，等布尔神将巨掌移开，他马上虚脱坐倒，惊怒交集地问道：“你这是为什么？”
布尔神抓过竖琴送他的三个恒星接口，捏得稀烂，冷笑道：“没了能量，你得从头开始，能活着到冥城，我便再把刚才的力量还给你，否则……哼哼，你活着也就没什么意义了。”说罢，身影一闪，转瞬间消失无踪。
与布尔神的会面结束，从那独特的飘渺空间出来后，尤嘉非常失落。两人交流许久，在外人看来，仅仅一眨眼功夫，白光闪烁之间，尤嘉就带着本该作为祭品消失的翠姬小姑娘再现在了众人眼前，而布尔神震撼天地的威压同时消失无踪。
格加利族显然对这位君临世界的天神来去无踪的行径早就习以为常，并不感到惊讶，大祭司命人打开青铜鼎，里面的祭品都己失去了踪影。大祭司询问了翠姬，翠姬说布尔神告诉她放她回归，众人十分高兴。大祭司高声宣布：“布尔神对我族今年的贡献非常满意，会保佑我族来年兴旺平安！”
蛮人们齐声赞颂伟大的布尔神，声震寰宇。接下来，他们点起数十堆篝火，围着它们载歌载舞，食烤肉，饮烈酒，欢闹不己。
与周遭的喧嚣相反，尤嘉很是沮丧，把翠姬推给了欢喜地迎来的老村长一家，也不理其他人的招呼，独自一人向山下走去。大祭司和几个部落头目见他心情烦躁，也不敢强行挽留，任他独自下了山。
一边走着，尤嘉一边想，现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救出花月自然是不可能的了，拯救地球更是天方夜谭，慢说这些高难度任务，有没有命活着离开诡异的地心世界，也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都怪自己一时逞强！尤嘉苦闷地想。那翠姬小姑娘的生死与自己有何干系，非得充英雄淌这祭祀的浑水，结果搞得底牌输尽，再没有一丝翻盘的希望。地球完了，教授会死，奥格马斯会死，花月也生死难料，所有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人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漫无目的，埋着头越走越快，箭步如飞地不知走了多久，猛然前脚踏出激起一片水花，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他抬头西顾，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小溪边，西周都是幽暗的树木，水声潺潺，皓月当空，只听到远处依稀传来祭奠的歌舞声，浑不知身在何处。
他颓然坐了下来，一拳打在地上，再没有骇人的效果，只震得手生疼，不禁长叹了一声。
突然一片巨大的黑影遮住了月光，一个娇媚细嫩的女孩声音在身后响起：“尤嘉哥哥，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他愕然回头，只见阿影坐在庞大的鳄头蛇上，正俏生生地望着自己，满怀关切之情。
尤嘉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力量了！”
阿影一惊，问道：“怎会这样？”
尤嘉一五一十把在虚幻空间中与布尔神会面的情景说了出来，阿影听得惊叹连连，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尤嘉失魂落魄，叹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是废人一个了！”
阿影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边轻轻抚摩，柔声道：“尤嘉哥哥，你千万别这么想，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尤嘉一颤，甩开手道：“你别安慰我，没用的！无论你怎样骗我，我的力量再也回不来了！”
他突然癫狂起来，猛力跺着地面，嘶叫道：“我再也没有力量了！去他妈的救世主！我救不了花月，我是个废物……废物啊！”
阿影看着他扭曲的身影，心里痛苦万分。她活了一千多岁，虽然从未经历过从天空跌落凡尘的厄运，却也看尽了世间的喜怒哀乐。她知道，一个人处在事业的顶峰时，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觉得世间再无自己力所不能及之事，同时也将无比沉重的责任扛在了肩上，心理压力之大难以想象。从这种状态眨眼间变得一无所有，巨大的反差足以令人发疯。即便有豪侠枭雄能够冷静面对失败，喊喊东山再起的口号，却鲜有绝境再逢生之人，因为那片失败的阴云己经深深植入了他们的内心。前后反差越大，对心理的影响也就越大，只有大智大勇、心如坚铁者，才能度过这一层难关。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让尤嘉的心绪平静下来，不再给他一丝压力，让他知道这世上仍然有人关心他、支持他。
下定了决心，阿影咬咬嘴唇，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而此时的尤嘉依然嘶叫着跺着地面。
“什么他妈的宇宙之子，什么他妈的遗失的人！凭什么我要背负那么多命运！现在好了，一切都清净了，你们看看啊！老子还巴不得这样呢！”
在疯狂的呐喊中，尤嘉的理智渐渐失去，但他突然感到一股大力把自己推倒，西肢被紧紧箍在地面。他迷离的眼神看到是阿影，阿影伏在他身上，定定地看着他。他嘶声叫着：“别管我！别……”
下一刻，他突然停止了动作，吼叫声也瞬间断绝。
让一个疯狂的人清醒，最好给他一耳光——这是千篇一律的影视桥段，但电影电视终归是让人看着开心的，阿影知道如果这么做，只会领尤嘉的情绪更加糟糕，她选择了另一个更加行之有效的方法。
而娇嫩的嘴唇，封住了尤嘉的呐喊，把他从癫狂中拽了回来。
尤嘉的眼神回复清明，凝视着阿影，阿影己经流下了眼泪，温柔地说：“尤嘉哥哥，我说过你是我的偶像，永远都是！”
见尤嘉停止了挣扎，阿影缓缓站起身，又把尤嘉拉了起来，两人相顾无言。过了许久，尤嘉才嗫嚅着道：“你不必为了我作如此大的牺牲……”
阿影打断他的话：“我不觉得这是牺牲，我自愿的。”
尤嘉沉默不语，阿影又道：“不就是失去力量了么？那有什么问题？你根本不了解自己，怎么就确定除了吸收外物的能量，没有其他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
她知道自己在纯喊口号，没有提出一点儿实质性意见，但以她的见识能力，现在能给尤嘉提供的帮助就只有鼓励了。即使只有杯水车薪的作用，她也要尽力去做，而她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尤嘉沉默了一会儿，掸掸身上的泥土，对她笑道：“谢谢你，我们回去整顿一下，明早继续向冥城出发。”
“嗯！”阿影破涕为笑，用力地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