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沈期很随意地交谈着,像是沈期初识她那样。
她也会和他开玩笑,有时说到什么,沈期就了然地一点头:“点我呢。”两个人都笑起来,很轻松。她也会常常拜访沈叙秋以及沈期和他的两位母亲,毕竟她们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掏心掏肺的疼爱。爱落在自己身上,被爱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一家人,会十万分热情地邀请她吃晚饭。沈叙秋很黏她,平常她做什么他就跟着在归鱼羡后面,有时会悄悄牵住她的衣摆。
那天他们一起去散步,碰巧遇见都熟识的人。对方开着玩笑:“我看真的很像一家人啊。”沈期立时否认,半开玩笑:“沈叙秋自己找了个姐姐。”沈叙秋也在旁边开口喊了一声:“小鱼姐姐。”归鱼羡也顺着说,笑得很阳光:“能和沈叙秋同辈,三生有幸了!”一行人都笑起来,不尴不尬。
归鱼羡看着路边的野花野草,想起拍卖行那一次。那时她在醉眼朦胧里,情不自禁吐露:“我有一个……”沈期看懂她眼里的情绪,挡住住她抬起来隔着一段距离描摹他骨相的手,隔着披肩,他说:“不要说。”
沉默里,她请求:“沈老师,我可以去您家里画一幅图吗?”
-
归鱼羡默临的《秋塘渡》与邬秋的作品有些微不同,七分相像。只是她画的《秋塘渡》里一棵红柿树如烟似霞,所有的皴笔锐利而曲折,以平视视角,高远又深幽——更岑寂,更清冷。她在画上题了诗:“戎衣何日定,歌舞入长安。”那是画上没有表达出来的意境,有杀意,亦有大气磅礴。画是意境,更显心境。她的画明显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老成而深藏不露。笔走龙蛇,挥酒自如。归鱼羡收了笔,净手,去了院子里。
这样大的一个西合院,正值深秋,柿叶粉红。
枯藤老树,白鸽掠过天空试图留下一丝痕迹,浅浅的,淡淡的。
归鱼羡想去够那些柿子叶,却个子不够高,够不到那极红极完整的一片。恰被邬秋的妈妈江阿姨看到。江阿姨笑着递过一个木凳,放到她脚边,小心叮嘱:“慢点。”归鱼羡回头赧然,打招呼,“江阿姨!”
“哎!”
“我刚刚没瞧见您,您什么时候来了?”
江阿姨扶着她,叮嘱:“小心点别摔着了,慢点儿摘。”归鱼羡更不敢动,诺诺应声。只是应了,却没动作。江阿姨笑:“你沈阿姨说嫉妒我,说你跟我更亲,我一听她今天又请你吃饭,我这不得紧赶慢赶的来气气她!”
江阿姨没有她想得那般疾言厉色,扶着她一步登上木凳,归鱼羡轻松一伸手,折下一片红叶。柿子叶面大,盖住她整个手掌。
眼看归鱼羡从木凳上蹦下来,身姿轻盈,江阿姨眼里盈了笑:“我们家小秋……”她又把话说完,“我们家小秋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院子里的柿子树。”归鱼羡听得心口一滞,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一个中年丧女的母亲。
江阿姨大约想说许多关于邬秋的过往,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一位母亲,看到与自己儿女年龄相仿的孩子,本能的移情。江阿姨垂下眼,转而去往厨房,提了一竹筐的红柿放到小院里的木桌上。
她招呼归鱼羡过来坐:“小鱼来吃柿子!最后一批晚柿,都是自家种的,再不吃可就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