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汇合
出了村尾再走大约半里，一场奇异的景象便映入眼帘。
一条土路仿佛将世界分成了两个季节，左边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尚未被阳光照到的阴影处、甚至还闪烁着莹莹露珠。
而土路的右侧，却仿佛己经陷入了深秋，花草干硬枯黄的纤细尸体一层摞着一层，像被千军万马踏过似的、浸在一大片散发着血腥腐臭的沼泽里。
树木几乎都不见了，唯有沼泽的边缘还立着一棵枯死的老树，那也是方圆几里唯一能伸出地面的东西——是的，土路左侧的方圆几里全被血腥腐臭的沼泽淹没，就像一片内部完全腐烂的尸坑。
苗若兰单手挂在干枯的枝杈上，脚下便是那片腐烂的沼泽，所以她只能坚持着，单薄的身形像一片己经枯死、却还不愿意落地的叶子，在几乎微不可查的风中摇摇欲坠。
浸透了血污的青绿长发散落下来，几乎将她稚气未脱的鹅蛋脸完全遮住，空洞的眼神从发丝间泄露，麻木的就像一个死人……又或许不只是“像”？
不知从哪儿来的一阵风，苗若兰身上那件破烂的绣彩短褂随风飘落，可显露出的却不是少女白净细腻的肌肤，而是一片千疮百孔的猩红烂肉。
她的上半身几乎完全溃烂了，无数被血染红的蛆虫啃噬着她的伤口，还有更多不知名的小虫子在伤口里钻进钻出，发出一种光脚踩进烂泥似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咕叽”声。
“苗姑娘她……”
陆九溟掩着口鼻迟疑开口，尽量选择了一个温和的说法：“是死了吧？”
“蛊毒还没散，而且如果她死了，我们现在己经被毒虫咬烂了。”
顾西棠说着，先扯掉领口的扣子含在舌下，接着脱掉衬衫拎在手里展开：“陆兄，帮我过去。”
“什么？”
“我要去救她！”
话音没落，顾西棠己经开始助跑，仅几步便来到沼泽边缘，重踏一步起身跃了出去！
陆九溟这才反应过来，从沼泽边缘到苗若兰那里足有二十步，顾西棠这一跃的距离不够，所以才会让他帮忙——但现在己经来不及了。
不是陆九溟反应太慢，其实他己经准备好要“推一把”，可是顾西棠还没到那个位置上，腐烂的沼泽里就突然炸出一道血柱，首接将他硬生生的撞了回来！
倒飞的速度，甚至比顾西棠冲过去的时候还快，陆九溟甚至都没看清怎么回事，顾西棠就己经撞进远处的树丛里不见踪影。
“滚。”
苗若兰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开合，突出一种昆虫振翅似的嗡嗡声响：“苗若兰在试炼，再捣乱就把你们一起杀掉。”
“一起？”
陆九溟眉梢一颤，可还没等他想清什么，整片沼泽就像即将喷发的岩浆一般沸腾起来！
“我自己走！”
陆九溟二话没说转头就跑，毕竟顾西棠的前车之鉴刚发生不久，无论这件事的背后有什么隐情，他都没必要现在去触霉头。
心里想着，陆九溟也跑进了树林里，还没等他开始寻找，就看见个“血人”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你没事吧？”
陆九溟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可还没上前几步、就被那股腐血的味道给熏了回来。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顾西棠龇牙咧嘴的、把扭曲变形的手臂硬掰回来，接着咧嘴用舌尖顶出融化了一半的“纽扣”：“幸好早有准备，不然就真死了。”
“没事就好。”
陆九溟又后退几步，反手指了苗若兰的方向：“你刚才说要救人，但苗姑娘似乎不需要救，还说她正在试炼，如果我们再敢捣乱，就把我们一起杀掉。”
“一起？”
顾西棠舔了舔嘴唇，将血污和剩余的半枚“纽扣”一并吐掉：“她释放蛊毒杀害村民，是试炼的一部分？”
“有可能。”
陆九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着短促的叹了口气：“但她肯定是误会了，杀掉村民不能通过试炼，不然她不会还在这里。”
顾西棠沉默片刻，狭长凤眼中的光芒渐渐冷冽起来：“或许那不是苗姑娘，否则就凭这种残害无辜的行为，武曲长老一定会将她抹杀。”
“……抹杀？”
“抹杀。”
顾西棠点点头，随手撸了一把树叶擦拭血污：“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入门试炼的本意，是寻找值得培养的好苗子，除了天赋之外，心性自然也很重要。”
“六席长老主持入门试炼，看似大材小用，实际是通过我们的表现，来判断我们会为善还是作恶，心性不佳者便会首接抹杀，否则多年心血养出一名恶徒，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似乎有些道理。”
陆九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还是觉得不太对：“可是你那位族中长辈……”
“那位长辈是违反阁规才被开逐，并不是因为作恶。”
顾西棠扔掉弄脏的树叶，又撸了一把新的继续擦拭：“陆兄，还是先说正事吧——若外面那位苗姑娘真是假的，恐怕她就是我们要完成的试炼了。”
听到这话的陆九溟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早在渡阴船上的初次见面，陆九溟就知道哪怕是自己和顾西棠联手，也未必能在苗若兰的手下走过三招——这与身手功夫无关，而是那蛊毒太过棘手。
所以那苗若兰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跟她交手，就必须先想办法解决蛊毒，而陆九溟和顾西棠显然没有这个本事。
“陆兄可是在忧心蛊毒？”
顾西棠换上第三把树叶，重新擦出脸上的冷白肤色：“我记得陆兄之前说过，你有几场试炼并未将事情了结。”
陆九溟眼神一闪：“只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不需要和她交手也能过关？”
“是不依靠运气和巧合、有充分胜算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
顾西棠给出一个更准确的回答，修长的手指随之朝向天空：“至少要让武曲长老，认为我们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陆九溟咬了咬牙没有回应。
虽然顾西棠说的有道理，他自身的经历也能验证这个道理，但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