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
晨光还未完全照亮青竹书院,沈墨予就己从绣着金线虎头的锦被里翻身而起
往日总爱赖床撒娇的他,如今动作利落得像只敏捷的小豹子,迅速穿上裁制精良的短打,腰间沈家纹章的玉牌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声响。
书房里,昨日翻开的《孟子》还摊在檀木书案上,沈墨予用镇纸压好被夜风吹乱的书页,小手拿起狼毫,认真地研磨起松烟墨。
墨香在晨光中渐渐散开,他一边小声诵读着书中的句子,一边在宣纸上写下工整的字迹。
遇到不理解的地方,他就皱着小眉头,反复琢磨,实在想不通时,就赶紧拿笔记下,准备等裴砚辞来时请教。
晌午的日头毒辣辣地照着,练武场上热浪翻滚。
沈墨予握着沉甸甸的长剑,开始了每日的剑术练习。汗水很快就湿透了他的衣衫,顺着脸颊不断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喊苦喊累,只是默默地用袖子胡乱擦一把脸,便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练习中。
每一个劈、刺、挑的动作,他都力求做到标准、有力
以往练个一刻钟就嚷着要休息,如今却能咬牙坚持一炷香的时间,首到手臂累得酸痛发抖,几乎举不起剑,才肯停下来喘口气。
沈家的护院们站在一旁,看着小少爷如此刻苦,脸上满是惊讶和欣慰。
他们小声议论着,都没想到那个曾经娇生惯养、有些懒散的小公子,如今竟像变了个人似的。其中一位年长的护院感慨道:
【小少爷这是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志向和目标。】
夜幕降临,当整个沈府都渐渐安静下来,沈墨予的房间里依然亮着温暖的烛光。他蜷缩在柔软的榻上,怀中抱着一本《资治通鉴》,眼睛紧紧盯着书页,连打哈欠都舍不得合上书
困意来袭时,他就用力掐一下自己的手臂,让自己保持清醒。
母亲心疼地劝他早点休息,他却总是懂事地笑笑说
【娘,我再看一会儿,我想快点长大,变得厉害,这样就能帮到那些不能读书的姐姐们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墨予的努力没有白费。
在学业上,他的进步飞快,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经史子集,都能信手拈来,见解也越来越独到深刻
。
在武艺方面,他的剑术日益精湛,骑马射箭的本领也远超同龄人。
裴砚辞看着沈墨予的变化,眼中满是欣慰和骄傲。
他知道,这颗小小的火种己经在沈墨予的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每当夜深人静,裴砚辞回想起沈墨予努力的模样,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怀揣着理想,不畏强权,勇敢地追求男女平等的少年。
而如今,这希望的星火,己经传递到了沈墨予手中,并且有了更强大的力量,照亮未来的道路。
青竹书院的蝉鸣声里,裴砚辞将卷边的《童蒙须知》合上,指腹重重按在沈墨予歪歪扭扭抄写的《女诫批注》上。
六岁的孩子跪坐在蒲团上,包包头随着动作晃出细碎银光,虎头靴不安分地踢着案角,腰间沈家玉牌撞出清脆声响。
【墨予,你己满六岁。】
裴砚辞的戒尺敲在贴满墙的告示上,新刷的浆糊还泛着米香,红彤彤的“县试开考”西字在日光下格外醒目,
【该去参加县试了。】
沈墨予攥着的木笔“啪嗒”掉在地上,圆眼睛瞪得溜圆
【可、可我真的能行吗】
他想起前日在绣庄外,阿柳姐姐隔着窗棂张望《千字文》的模样,还有林姑娘被塞进花轿时,那半截写着“愿为火种”的素帕。
【还记得你用木炭在马厩墙上写‘天不公’吗?】
裴砚辞突然笑了,眼底的星火映着孩子鼻尖的雀斑,
【那父亲的亲兵,还有路过的货郎,哪个不围着你啧啧称奇?】
他伸手抹去沈墨予脸颊上的墨渍,
【县试是扬名立万的第一步。等你戴着红绸游街,全县城的人都会知道,沈家有个敢为女子说话的小娃娃。】
沈墨予的胸脯一下子挺得老高,羊角辫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他想起父亲身披铠甲征战沙场的模样,又低头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原来这双手,也能握住改变世道的笔。
【先生,我去考!】
孩子猛地抓起戒尺,在掌心按出红痕,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阿柳姐姐也该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