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猎杀时刻

“什么？”卡尔愣住了，“你想多了，他们不会欺负你了，去学校吧，好吗？”

卡尔的话音刚落，奈哲尔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缓缓松开攥着卡尔袖口的手指，指尖在对方手腕上最后停留了一瞬，像在确认某种温度。

"嗯。"男孩最终只发出一个音节，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他转身时，高领毛衣的褶皱在颈后堆叠。卡尔注意到他的书包带被调整到了最紧，勒在肩膀上像一道枷锁。

奈哲尔走向校门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他的脚步很慢，却不曾回头，仿佛每一步都在与某种无形的重量对抗。远处教学楼传来早自习的铃声，惊起一群停在喷泉边的白鸽。

卡尔站在原地，看着男孩的身影逐渐被人潮吞没。

风突然转了方向，将几片黄玫瑰花瓣卷到卡尔脚边。他弯腰拾起一片，发现花瓣背面爬着几只蚂蚁——这些看似完美的花朵，内里早己被蛀空了。

当奈哲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拐角时，卡尔突然大步走向校门口的保安亭。"打扰，"他的指甲不自觉地陷入掌心，"请问三年级一班的班主任办公室怎么走？"

阳光穿过玫瑰花丛，在他身后投下支离破碎的影子。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己遗忘的、关于储物柜里的死老鼠和厕所隔间门上的涂鸦的记忆，此刻正随着每一步脚步声清晰起来。

卡尔敲响班主任办公室的门时，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门内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开门的是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女性。

"您是......？"

"奈哲尔的家长。"卡尔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沙哑，"关于校园霸凌的事，我们需要谈谈。"

女教师镜片后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侧身让出通道。卡尔注意到办公桌角落摆着班级合照——照片里奈哲尔站在最边缘，肩膀缩着，笑容像是硬挤出来的。

窗外操场上传来体育课的哨声。卡尔刚坐下，就看见女教师从抽屉取出一叠装订好的A4纸。"其实我们正准备联系您，"她推了推眼镜，"上周的匿名问卷调查里，奈哲尔是唯一一个在所有负面选项都打钩的学生。"

阳光斜斜地照在纸页上，卡尔看到"被故意推搡""文具被损坏"等条目后密密麻麻的勾选痕迹。最后空白处有行小字："因为我是怪物吗？"字迹被橡皮擦反复涂抹过，纸张都起了毛边。

操场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卡尔转头望去，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见红发少年正带着几个男生围住器材室门口的单薄身影。奈哲尔的高领毛衣在人群中白得刺眼，像一片即将被浪花吞没的贝壳。

"请稍等。"卡尔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当他冲进操场时，奈哲尔正跪在地上捡拾散落的课本。有个篮球滚到他手边，男孩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颤抖让卡尔想起自己那时候，每当有人突然抬手就会不自觉闭眼的反应。

"罗伊·安德森？"卡尔挡在奈哲尔面前，盯着红发少年胸前的名牌。阳光突然变得很烈，他卷起衬衫袖管的手臂上，珍珠色的鳞片全部微微张开，像无数面折射阳光的棱镜。

整个操场突然安静下来。卡尔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拽住，奈哲尔的手指冰凉发抖，却攥得很紧。远处教学楼顶的铜钟开始报时，惊飞的鸟群掠过他们头顶，投下一片转瞬即逝的阴影。

钟声在操场上空回荡，卡尔能感觉到奈哲尔的手指在他衣角收紧的力道。红发少年罗伊的脸色变了变，目光在卡尔和奈哲尔身上游荡。

"所以，"罗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原来是真的啊。难怪他没有母亲呢……" 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就落了下来。

清脆的巴掌声在操场上炸响，罗伊的脸猛地偏向一侧，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周围的学生倒吸一口冷气，有人捂住嘴，有人下意识后退。

卡尔的手还悬在半空，指节泛白。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奈哲尔呆立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从未见过卡尔这个样子——那个总是温和地给他泡热可可、修剪玫瑰花的卡尔，此刻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罗伊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很快被恼怒取代。"我说错了吗？"他声音发抖却强撑着挑衅，"谁不知道你们这种——"

"够了！"

班主任终于挤进人群，脸色铁青地挡在中间。她的目光扫过卡尔，又落在奈哲尔泛红的眼眶上，最后定格在罗伊脸上。"所有人，立刻回教室。"她的声音不容置疑，"罗伊，跟我去校长室。"

“那是奈哲尔的家长？”

“好帅，不过真是可惜……”

人群开始缓慢散去，但窃窃私语像涟漪般扩散开来。卡尔深吸一口气，他转身看向奈哲尔，发现男孩正盯着地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回家。"卡尔轻声说，伸手想拉奈哲尔，却在碰到他的一瞬间感觉到男孩猛地瑟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刀子一样扎进卡尔心里。他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奈哲尔慢慢后退两步，然后转身跑向教学楼的方向。

"奈哲尔！"

卡尔想追上去，却被班主任拦住。"给他一点空间吧，"她低声说，"我会照看好他。"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卡尔站在原地，看着奈哲尔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风吹过操场，卷起几片凋落的黄玫瑰花瓣。卡尔这才注意到，花丛下散落着几张被撕碎的纸——那是奈哲尔的画，上面画着两个人手牵着手站在玫瑰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