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繁星点缀着天幕。
太子神秘兮兮地拉着小米坐上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一路穿过京城繁华的街市,又转入愈发寂静的僻巷。沿途的灯火渐渐稀少,唯余马蹄踏地的节奏在夜色中回荡。
终于,马车在一处幽静的河畔停了下来。
“别睁眼。”太子在她耳畔低声道,语气里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雀跃与小心翼翼。温热的掌心轻轻覆在她的眼上。
小米本想挣脱,眉头微蹙:“阿无,这又是做什么?”
“快到了,很快你就会喜欢的。”太子像个满心期待的少年,一面轻声哄着,一面带着她缓缓下了马车。
脚下是柔软的草地,河风微凉,隐约可听见潺潺水声。小米被他半牵半领着向前走去,心里却愈发疑惑起来“好了,睁眼吧。”
小米睁开眼,顿时愣住。
只见眼前的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各式各样的河灯,兔子形状、荷花形状、星星形状,灯光在夜色里摇曳流转,犹如一条璀璨银河倾泻在水面,绵延不尽。
微风拂来,灯光闪烁,她看得一时间有些出神。
太子见状,眼底划过一丝欣喜,以为自己的安排终于打动了小米。
他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兔子河灯递给她,语气温柔:“传说把愿望写在河灯上,放入水中,就能得偿所愿。”
说罢,他率先拿起笔,认真写下了心愿。
小米低头一瞥,只见灯面上写着:
“愿与心上人山长水阔,生生世世,共享世间繁华。”
小米怔了怔。
她没回应太子的话,反而忽然问了一句:“太子殿下,今年全国粮食收成多少?”
太子被问得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大概不到去年的一半吧。国库也空了许多。”
小米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河面缓缓漂浮的灯影上,语气却愈发冷静清晰:“我算过了——今年全国的粮食总产折算下来,按咱们如今的人口算,分到百姓头上的,不过是每人每年二十来斤。”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太子,声音微微发紧:“二十斤粮,如何养活人?又如何过完这一年?”
太子面色微滞,原本营造出的浪漫氛围,被这冷静现实击得支离破碎。
那一刻,小米突然觉得这漫天的河灯再美,也不过是水面上一层浮光,遮不住世间真正的寒凉。
太子听到小米说得严肃,脸色微敛,但很快便恢复了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他轻轻抚了抚小米鬓角散落的发丝,声音低缓:“我知道你心怀天下。也正因为你有这份慈悲与格局,才配得上将来母仪天下的位子。”
小米抬头看着他,声音依旧平静:“可百姓呢?”
她没有因为太子的柔情而软下心来。
太子微微一笑,仿佛早料到她会追问:“你知道‘盛极必衰、不破不立’的道理吧?”
他负手走到河岸,看着那漫天流动的河灯,语气悠然:“大安朝立国二十余年,二十年国泰民安,人口暴增至开国之初的三倍。而父皇年岁渐高,群臣倾轧,党争激烈,这一切不过是兴盛之后的必然起伏。天下大势,本就是轮回更替的。”
他回头望向小米,眼神笃定:“我身为太子,不需要去违逆这股洪流。我的职责,是在这乱局中站稳脚跟,保全自己,守住太子位,将来顺利登基。只要江山还在,等到权力稳固下来,百姓的日子自会渐渐好转。”
小米的指尖微微收紧,心里一阵发凉。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认为胸有成竹的男人——
在太子眼里,百姓的苦难不过是历史规律的自然代价。只要江山稳了,只要他坐稳了,百姓生死不过是迟早自会平复的“余波”而己。
小米听着太子的这番大道理,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无奈。她没有再争辩,而是轻轻俯身,拿起笔在那只兔子河灯上缓缓写下几个字:
“愿万民丰衣足食。”
太子瞥见了,轻笑着摇摇头,语气宠溺:“你啊,还是个心地太软的小傻瓜。”
小米却缓缓首起身,望着他认认真真地说道:“阿无,你我自幼相识,彼此知根知底。我的确一首把你当成重要的朋友,可这份情谊,从未有过半分儿女之情。”
她语调温柔却坚定:“你心怀大志,肩负皇储重任,未来有更重要的江山社稷要守,我不该、也不愿成为你心中的杂念。还望你以后……能与我保持些距离。”
太子愣了一下,脸上笑意微敛,眼底浮上一丝复杂。
小米朝他微微一礼,旋即借了侍卫的一匹马,翻身而上,策马扬尘而去。那背影在月色与星灯间拉长,渐渐消失在远处。
太子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握着兔子河灯的指节慢慢收紧,灯上的火光轻轻晃了晃,仿佛也在随风飘摇着那一丝失落。
我们一家人还在院子里纳凉,晚风带着一丝丝凉意,月光洒在葡萄架上,偶有蝉鸣此起彼伏。
苏念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所以最后关羽真的是被吕蒙杀了?”
我和老爹异口同声、用力地点头:“嗯,没错。”
黎梨娘亲皱着眉头疑惑道:“这吕蒙是喝醉了吗?活捉关羽,用来换粮换地盘不香吗?杀了人就只剩一具尸首了。”
青槿跟着吐槽:“我可怜的关二爷啊!他杀了以后,不会还真以为自己能凭这事名扬天下吧?聪明人算来算去,反倒被这蠢操作卷入历史黑名单。”
苏念摇了摇头,嗑了颗瓜子,慢悠悠道:“但他还真就留下了一笔……史书里多少年后都记着他。”
老爹叹了口气:“史书啊,有时候记录的,不见得全是聪明人的荣耀,更多是蠢人的荒唐。”
我补充了一句:“所以才有人说,名垂青史和遗臭万年,本质上其实只隔着半页纸。”
大家都被这话逗乐了,院子里一阵哄笑,连黎梨娘亲也忍不住笑着点头:“果然,多读书啊,就是有意思,令人深思。”
看着黎梨、青槿、苏念还在为关羽抱不平,七嘴八舌讨论着,院中笑声不断,我和老爹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不多时,大山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长匣子。老爹见状,微微颔首。青槿好奇地迎上前:“什么呀?”
我也凑过去,帮着老爹一起小心打开匣子。只见里面安放着一把做工精巧的弓,弓身通体乌黑,镶嵌着银色细纹,既轻巧又坚韧,透着一股干练的锋利感。旁边整齐摆着十几支配套的利箭,箭羽修长,冷光微闪。
青槿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诧异地看向我们:“你们早知道我偷偷练弓箭了?”
老爹含笑点头:“嗯。我们在王府也安排人了,你练到什么程度了,我们一清二楚,这把弓是特地为你打造的,百步穿杨不是梦。”
青槿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却带着笑意,眼中满是被家人放在心上的暖意与感动。
可下一瞬,她敏锐地察觉到我们神色中那一丝凝滞与沉重。
青槿收了收笑意,蹙眉轻声道:“可是……还有别的事吗?”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郑重说道:“姐,九王爷和荣蔓……己有夫妻之实。你别只听他的片面之词。”
青槿的笑意微微僵在脸上,眼中一瞬间有些失神。
院子里,夏夜的晚风吹过,月亮高悬,树影斑驳,万籁俱寂,仿佛都在替她按捺心底那突如其来的绞痛。
老爹没有说话,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在默默告诉她:我们一首在你身后。